兄妹俩父母在世时,考虑到余大年卓绝的记忆天赋,也给他买了很多书读。
因此,余大年虽然出身乡野,却能识文断字。
兄妹俩成了孤儿以后,附近清远县的王员外爱惜余大年的才华,承诺只要他帮忙打理王家的账面生意,就会继续资助他念书,供他考取功名。
余大年也确实争气,一举考上了秀才,正在准备参加乡试。
谁知,某一天,在照例去王家做账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哥哥不可能丢下我不管的。”余小年抽泣道,“可是里正帮我去王家问了好几趟,王家人都说哥哥已经离开了,他们也不知道哥哥的去处。”
宋音书微微蹙眉:“有没有可能你哥哥是在从王家回余万村的路上失踪的?”
“原本我也这样想过,还沿着那条路来来回回找了很多趟,”余小年道,“但前几日半夜,忽然有些鬼鬼祟祟的人来我们家翻箱倒柜,最后离开时还说……‘这小家伙嘴还挺硬,不知道把东西藏哪去了!’
“可见,哥哥定是遭了毒手了!”
如牛也是穷苦出身,因此格外心疼余小年一些,闻言忍不住开口道:“娘娘,咱们帮帮她吧,唯一的哥哥不见了,她一个小姑娘怎么活下去啊。”
宋音书点头:“左右如今咱们被大雨困住也赶不了路,去将周太子请来吧,哀家与他商量看看。”
周渊听说此事后,也没什么意见:“宋太后预备如何帮忙寻人呢?”
“哀家已经命睚眦去找清远县县令拿搜查令了,等消息吧。”
周渊道:“有了搜查令,王家想藏人也难,就怕这余大年已经丧命了……”
“应该不会。”宋音书道,“余小年说,那伙人还去他们家翻找过东西,证明余大年一定手握着什么要紧东西……只要东西没找到,余大年暂时就还是安全的。”
“那咱们等着就是了。”周渊道,“这事应该不难解决。”
“按说和亲队伍不该沿途多生事端,此番多谢周太子谅解。”
“宋太后言重了。”周渊神色沉静地看向她,“宋太后常怀侠义之心,爱国爱民,能娶你为妃,是孤的福气,也是大晋的福气。”
“周太子过誉了。”
宋音书多少也能感觉到周渊近期对她的情感转变。
他看向她的眼神不再是最初的热烈痴迷,而变成了一种友善欣赏,偏向于对合作同盟者的敬重之情。
她很满意如今跟周渊的相处模式。
像周渊这样身居高位之人,更应该具备的,本来就是这样的冷静持重的感情。
睚眦一直到入夜才回来,带回的消息却叫人大吃一惊。
“余大年不在王家,王员外在属下的威逼利诱之下交代说,他早已被锦州官府带走了。”
“锦州官府?!”宋音书脸色大变,“一个小小的村户孤儿,如何会惹上锦州官府?”
“只怕是他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宋音书垂下头,思索半晌后道:“锦州群山环绕,属于大梁不太富裕的州郡,赋税收得极低,这么些年也一直都很平静,能出什么大事?”
“属下这就传书给主子,请他安排人手来彻查此事。”睚眦道,“娘娘只管继续赶路吧,莫要为此操心了。”
宋音书沉吟半晌后说:“我们往南走,正好会经过锦州,到时候顺便也打听看看有没有余大年的消息。”
翌日雨停,和亲队伍继续南行。
宋音书放心不下余小年,征询过她的意见之后,也带着她一道上路了。
“虽然我们这趟会经过锦州,但哀家如今的身份也不适合过多插手大梁内政,可能不会有什么收获……但你放心,哀家已经命人将此事禀报给摄政王了,若是摄政王那边查到你哥哥的消息,就送你去与哥哥团聚。”
余小年虽然年纪小,但懂得知恩图报,穷苦出身干活也很利索,路上也没闲着,一直在帮惜夏和如牛干些力所能及的活。
几日后,和亲队伍正式抵达锦州地界。
锦州太守姓孙,生得慈眉善目,一副笑吟吟的模样,一得到消息就远远守在城门口迎接和亲队伍,礼数十分周全,安排给宋音书下榻的院落也分外清幽华贵。
宋音书刚安顿好就坐在窗前起了呆。
“娘娘,您怎么了?”惜夏见她神色不对,放下手上收拾的东西走过去问道。
宋音书若有所思地环顾着寝室四周:“你们觉不觉得,这锦州太守给咱们安排的这个别院,有些过分讲究了?”
“您还别说,咱们这一路上也走过好几个州郡了,还没住过这么讲究的院子呢。”
“这房梁桌椅,成套都是金丝楠木打造的……虽说锦州山林多,但这金丝楠木什么造价?除了宫里,连青钱别院都没有,更别提这水晶烛台壁灯了……”宋音书道,“锦州通行不便,不利经商,怎么可能这么富裕?”
“娘娘的意思是,这锦州太守有中饱私囊的嫌疑?”
宋音书摇摇头:“朝廷每年给锦州的优待就只是减少赋税,并没有拨下什么救济银,中饱私囊不太可能。”
“那这……”
宋音书垂眸沉思片刻后对如牛道:“牛牛,你去锦州城里逛一逛,看看百姓生活得如何。”
若锦州城百姓安居乐业,那应该只是她想多了。
如牛领命离开后,没过多久便眼圈红红地回来了。
“娘娘,您都没瞧见锦州城的百姓有多可怜!”她边说边掉眼泪,“奴婢最开始去的正街,那里酒楼林立车水马龙,好不热闹。可后来,奴婢身上带的荷包被一个扒手给抢了,追过去才现,原来藏在正街后头的,是数之不尽的贫民窟……
“那里的百姓各个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瘦骨嶙峋,生了病连看大夫的银子都没有,只敢在自家屋后草草挖个坑……”
宋音书听得心都揪了起来:“怎会如此?这锦州城,究竟藏了什么秘密?为何贫富如此不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