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大年道:“锦州地处莫西山脉,周遭都是崇山峻岭,除了朝廷修建的一条官道外,其余通行道路都十分艰险,商贸落后,百姓只能靠打猎,捡拾山珍和砍伐木材为生。”
“哀家对锦州的印象也停留于此。”
“可是,近两年,锦州却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余大年话锋一转,“不知太后是否听说过盐矿?”
宋音书愣了愣:“锦州有盐矿?”
余大年点点头:“还不止一座。”
“可上报给朝廷过?”宋音书想了想说,“私采盐矿是要杀头的,孙太守有这么大胆子?”
“自然是走过明路的。”余大年道,“只不过,开采出来的盐矿数量,却与上报给朝廷的账目有着天壤之别!”
“此话当真?”
“在下无意间现了阴阳账本,这才知道,原来,锦州的盐矿产量少报了七成!”
“阴阳账本?”宋音书想到有人去余家翻箱倒柜,遂问,“你手上有真实的账目?”
余大年点头道:“在下为了自保,特地默写了一本出来。”
“难怪他们不敢杀你。”宋音书欣赏地看着他,“你把账本藏哪了?”
“在下将账本用油纸包了,沉到家门口的池塘里去了。”
宋音书满意地笑笑:“你做得很好,有了这账本,孙太守必然百口莫辩。”
正当宋音书和余大年商量如何能将证据交到萧御辞手上时,睚眦的声音忽然传了进来。
“娘娘,不好了,咱们下榻的这间别院被锦州官府包围了!”
宋音书脸色微凛,先给了宋大年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大步走出去问:“怎么回事?”
“宋大年被救的消息似乎没能瞒住。”睚眦脸色沉重,眼底闪过一丝懊悔,“可能是属下去抓药时叫人瞧见了……”
“无需自责,咱们救下这么个大活人,被现也是迟早的事。”宋音书沉吟道,“当务之急是,必须尽快把消息传递出去,最好能拿到余大年藏起来的账本。”
睚眦拱手抱拳道:“可是继续留在此地实在太过危险,属下可以先护送娘娘离开。”
“哀家一个人走了,其他人怎么办?”宋音书拒绝道,“孙太守再怎么丧心病狂,也不可能真的敢对周太子和哀家动手,放心。”
周渊这时也得到消息,脚步匆匆地往宋音书院子而来。
“宋太后,究竟生什么事了?为何别院被官府包围了?”
宋音书简单说了下前因后果:“周太子无需担心,孙太守这么做不过是想要哀家将余大年交出去罢了,不会伤害我们。”
“可是……宋太后应该不会把人交出去吧?”
宋音书没有否认,沉默片刻后对睚眦说:“周太子身份特殊,不便卷入大梁内政,你若是有办法,可以先护送周太子离开吗?”
这一路上,宋音书都在寻找机会能金蝉脱壳,自然不想放过眼下这么一个好机会。
虽然最好的时机是等到进入晋国地界以后再离开和亲队伍,但此刻假借孙太守一案死遁,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至少不会挑起两国纷争。
周渊却并不想在这个关头临阵脱逃:“宋太后与孤虽未礼成,但身份上已经与孤有婚约在身了,孤岂能丢下宋太后一个人离开?”
宋音书见他态度坚决,也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也罢,眼下确实还没到大难临头的地步。”
孙太守是在一个时辰之后来求见宋音书的,诉求确实如她所料,是为了要回余大年。
“下官丢了一个要紧的罪犯,有密报说是藏进了宋太后下榻的别院。”孙太守道,“还请宋太后切莫惊慌,下官找到人,自会撤了别院外的所有人马。”
“事到如今,孙大人就不必再惺惺作态了,咱们不如敞开天窗说亮话,人,哀家是肯定不会交出来的。”宋音书道,“孙大人如今除了伏法认罪,恐怕没有别的出路。”
“一个黄毛小儿信口雌黄,就想定下官的罪?”孙太守脸上露出一缕阴邪的笑,“宋太后到底是妇道人家,想法未免还是太天真了。”
“再加上孙大人一直想要找的东西呢?”宋音书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沉静地问。
孙太守脸上的情绪显然有了一丝不易遮掩的波动:“宋太后,您好好的去晋国和亲,又何必卷入这样的事端?”
“和亲也改变不了哀家是大梁人的事实。”宋音书道,“孙大人才是,好好的父母官不做,何必自掘坟墓呢?”
“你以为我想这样?”孙太守听她这么说,忽然压低声音吼道,“大梁上下十八个州郡,其他州的太守不说十万雪花银,至少能吃香喝辣吧?我呢?成天在这大山里吃糠咽菜!凭什么?”
“你不是现盐矿了?完全可以依靠盐矿改善锦州现况啊!”
“就那么几个盐矿,还得通过朝廷统一管控,再分给城中百姓,我累死累活,最后落到自己头上的能有几分?”
宋音书失望地看向他:“你做官……难道只图自己富贵荣华?”
“寒窗苦读数十载,官场沉浮多少年,我不应该图这些?”
“可是你做假账,买卖私盐,中饱私囊,所得来的那些身外之物,难道就能安心享用?”宋音书道,“那些金银财宝,泼天富贵,无不宛若悬在你头顶的一把把利剑,只待时机一到,便会不受控制地纷至沓来,届时,你将如何自处?”
孙太守早已被富贵迷了眼,哪里能听得进这些话?
“只要不被现不就行了?锦州山高皇帝远,穷苦之地的印象深入人心,只要宋太后你能帮忙守住这个秘密,再把那不识抬举的小家伙交出来,这一切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孙大人还真是冥顽不灵。”宋音书道,“你以为余大年这样的人只有一个?那些饥寒交迫的百姓中,藏着无数个余大年!你根本就不可能高枕无忧!”
“冥顽不灵的不是下官,是宋太后!”孙太守这么恶狠狠地说着,脸色忽然变得凶煞起来,“下官再给宋太后半天时间好好想想,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