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住在楼道最右边的房间里,那里的阳台总是开满了鲜花,远远就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像是某种隐秘的邀请。
夜晚经过时,那些花影会爬上斑驳的墙皮,在月光里跳起皮影戏。
有次我捡到片飘落的茉莉花瓣,夹在生锈的饼干盒里,第二天就蜷缩成褐色的叹息。
有一天晚上,爸爸妈妈坐在客厅里聊天,话题不知怎么就扯到了商浅雪身上。
老式吊扇在头顶艰难转动,扇叶上的积灰簌簌落在父亲洗得白的工装裤上。
爸爸手里端着一杯热茶,茶水的热气在昏黄的灯光下袅袅升起,模糊了他的脸。
茶杯内壁积着深褐色的茶垢,像年轮刻进树心的伤痕。
他说:“这孩子真是不错,年纪轻轻就这么懂事,还自己一个人住。”
水蒸气在他眉骨投下颤动的阴影,让那道被机床铁屑划伤的旧疤愈狰狞。
妈妈也点头附和,手里织着一件毛衣,针线在她手中飞快地穿梭:“是啊,听说她成绩特别好,将来肯定能考上好大学。”
毛线团突然滚到地上,在水泥地面拖出条灰扑扑的轨迹,最后卡进地砖裂缝里。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仿佛已经和商浅雪很熟悉了一样,语气里带着一种隐隐的羡慕和钦佩。
窗外的月光正巧掠过母亲开裂的指甲盖,那里还沾着食堂白菜帮子的泥渍。
我坐在一旁,手里摆弄着一辆破旧的玩具车。
车胎缺了半边的铁皮小车在茶几上划出歪扭的弧线,撞翻了装盐汽水的玻璃瓶。
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有些好奇。
瓶底残余的褐色液体在桌布上洇开,像幅未完成的水墨画。
商浅雪对我来说,一直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存在。
她就像住在城堡里的公主,而我只是在城堡外徘徊的平民。
我的指甲缝里还嵌着下午玩泥巴时的黑垢,膝盖上的补丁是用爸爸旧工装裤裁的,线头张牙舞爪地翘着。
我很少和她说话,只是偶尔在楼道里或者阳台上远远地看着她。
有次她晾晒的白色衬衣被风吹落,我蹲在墙角看那布料像降落伞般缓缓坠落,最终盖住了排水沟里腐烂的菜叶。
她总是那么优雅,那么从容,仿佛周围的一切喧嚣都与她无关。
就连收水电费的大叔敲门时,她应门的声音都像钢琴键上流淌的月光。
她的存在像是一幅画,安静地悬挂在我的童年里,带着某种神秘的吸引力。
我在作业本背面用铅笔偷偷画过她的侧影,橡皮擦抹了太多次,把纸面磨出个半透明的洞。
然后让我没想到的是,爸爸妈妈聊着聊着,忽然有了去拜访商浅雪的想法。
父亲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震得茶几上的搪瓷杯盖叮当作响,杯底沉淀的茶叶渣在震荡中浮沉。
爸爸放下茶杯,语气里带着一丝试探:“要不我们去拜访一下人家?毕竟是邻居,以后说不定还有照应的地方。”
他的小拇指无意识地抠着沙扶手上的破洞,海绵芯从裂缝里探出苍白的触须。
妈妈也点头说:“对啊,我们刚搬来,也应该去打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