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旸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话来。
他潜去大周京畿,追踪杨奕而半道铩羽,后期往西北来这一路并未曾听得大周那边传来关于皇长子的任何消息,就连身为边防军首领的罗照也全然不知,他只当杨奕仍然未肯见皇帝,所以他还有机可乘!
合着,这一切不光是罗照给他下的圈套,这个圈套的主谋还不是罗照!而是西北军,是整个大周边防!
连旸紧咬着牙关,紧抓着马缰举目四望,这一看之下,四面喊杀声如潮声般倾轧过来。
这时邬成平环眼一睁,又指着他身后喊道:“你看你身后!”
连旸未及回头,地动山摇的马蹄声就已经从后传了过来。
几里路以外的峡道口,是几座大小不等的石山,和满地散布着的石砬,此时以当先的梁郅和程持礼为引领,无数的大周士兵正从狭道那端源源不断地冲了出来,他们如同从远古奔腾而来的洪流,倾刻间向着他和这十万大军汹涌卷袭而来……
“速迎敌!”
与邬成平同行的另两名叛军大将立时举起大刀号令四面将领。
十万大军立刻摆开了抗击的阵势,最前线的兵马不过眨眼时分就已经与东兹军和杨奕率的大周军交起手来。
被将士们围在最中央的连旸和邬成平等三人不敢有丝毫放松,正常的两军交战,主帅是不会亲赴前线冒险的,主帅就是一支队伍的灵魂,若非到了一决生死的时刻,他们皆须留在后方指挥作战。
可是此刻,他们不但亲临了战场,而且还被大周东兹两边包圆在中央,这样的阵势,已经谈不上指挥了,连傻子都能看出来眼下当务之急就是要突围!
他们唯一的生路就是突围!
如果做不到,他们绝对就是死路一条!
“我们兵分三路,杀出去!向大月进发!”
此时天已大亮了,邬成平眺望了一番三面情形,当即举起大刀,勒马朝着前方杀去。
随着他的令下,叛军顿时纷纷撇下连旸往前站去。
连旸见状纵马赶上:“后方还有裴瞻,你如何打算?!”
“你不是还有人吗?!”
邬成平勒马指着他身后的大批护卫。
连旸回头看了眼自己这百来号人,咬牙道:“你觉得他们抵挡得了裴瞻他们的铁蹄吗?”
邬成平道:“人是你引来的,你就该负起善后的责任!”
“这个时候还分彼此,难道你不想要那半枚虎符了吗?!”
连旸从身后护卫的手里接过来一把长方形的锦盒,快速打开盒子取出当中一枚半月形的玉令来!
此物一出,邬成平咬牙沉气,左手一挥,分出一路人来,护在连旸后方:“这两千人给你用,能不能跟上就看你的本事了!”
连旸知道眼下的确不能索求更多,便示意连翌指挥这两千人,卷入了厮杀场中。
裴瞻早已经勒马停在后方,看着他们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高常远和罗照已经带着人马追了上来,此时借着升起的朝阳,罗照指着邬成平身边唯一没穿盔甲,也未曾持枪戟的布衣人道:“那就是连旸!”
四面包抄之下,连旸他们前移的速度极慢,裴瞻眯眼估算了一下双方距离,接过身旁士兵手里的弓箭,纵马驰入战局,半路之中他满弓架起,对准连旸便放箭射去!
那箭似长了眼睛,竟追随着他惊慌逃蹿的方向而行!
连旸大惊,伸手夺过旁边一枝长戟挥舞起来。
可四面都是兵马的情行之下,他周转的范围到底有限,终于噗的一声若有似无地响起,那支箭直插在他左后背,这力道带着他在马上往前踉跄。
“快应敌!快保护主上!”
看着正朝着他们疾驰而来的裴瞻及周军,连翌慌了神,一阵大喊,却只见那边厢裴瞻再次架起了长弓,三枝箭在饱满的弓弦推动之下,直直地射向了他的面门!
一股穿心的痛楚从肩胛骨起,朝四处发散,他咬牙抬头,右臂之上又紧接着传来了痛感,裴瞻同步发出的三枝箭,竟然有两箭直中了他左右两肩。
原本提在手里的长戟已经突然变得跟巨石一般沉重,他两手发酸,奋力地紧握着它举起来,可才刚过头顶,长戟就沉沉坠了下去!
();() 一股刺骨冰凉感刚刚好在此时刺穿了他的胸膛——他低头看去,一柄雪亮的长剑已没入他胸口,徒留一半在外,而那一端的剑柄正握在裴瞻掌中!
连翌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他也是大月的将领,且是武将世家连家年轻一辈里最为骁勇的子弟之一,当年裴瞻率军破了他们大月,他对裴瞻是不以为然的,他觉得那是侥幸,是裴瞻运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