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墙有耳,这宅子毕竟是徐峰的。
骆君鹤有种不好的预感,只是昨日轻轻一瞥,他便能看得出这雁雀城的州府不简单。
今日再看郭淮安这唯唯诺诺的样子,更加确定了他的猜测。
“王爷,您也知道杨裕这些年干了那么多贪赃枉法的事,其中有一项便是克扣北境的军饷粮草。这件事是从三年前开始的。从那个时候,他每每派人押运来的粮草军饷都不够,我祖父向朝廷递了好多次折子,可根本到不了先帝的跟前。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这徐大人来到了祖父的军帐里,说有解决粮草的办法。祖父一开始也不相信他,可谁知他真的弄到了比市价要低三倍的粮食。军饷的事暂且没有办法,可他却帮着解决了这三年粮草短缺的危机。”
“等等,”骆君鹤思索着,“你是说这几年北境粮草短缺都是徐峰解决的,即便他真有比市价低三倍的粮食,可这买粮的钱是哪里来的?”
郭淮安看着骆君鹤,深深地叹了口气,说:“自然是郭家的俸禄,祖父还变卖了好几处皇家赏赐的庄子,这些年就是这么贴补着军营过来的。”
“徐峰哪里来的渠道能弄到这么便宜的粮食?”骆君鹤总觉得这里面有古怪,再次将目光投向郭淮安,没想到几代忠良,却是如此被朝中奸佞之人欺压着。他的心里腾起一股酸楚,若是母亲还活着,时候也跟他一样,恨不得立刻将那欺上瞒下,只为一己私欲的奸佞小人抽筋剥骨了。
还有那徐峰,他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么便宜的粮食?低出市价三倍,本身就不正常。
早膳送上来后,郭淮安就识趣的退下了。
用早膳的时候,骆君鹤还一直在想徐峰的问题。云承在内室,也听到了他们之间适才的谈话。
云承递给他一个肉包子,说:“粮食的事情你根本不用想的那么复杂,敢比市价低这么多,就绝对不是走的正常的路子弄来的粮食。”
骆君鹤结果云承递过来的肉包,咬了一口,思索道:“阿承,你是说这可能是抢来的粮食?可徐峰一个州府,为何要去抢粮?他要真想从中获得利益,也不可能会比低于市价这么多的价格出售给北境军大营啊!更何况,他哪里来的能力抢粮?”
云承眼角如蜻蜓点水般扫了一下整个房间,目光穿过敞开的门最终落到庭院的一处假山上,他懒散地感慨道:“这徐大人还真是阔绰呢,随便一个宅子都能用得起太湖石来做假山。阿轩,你家富得流油,对这太湖石不生疏吧?”
“太湖石?”骆君鹤心中一惊,旋即顺着云承的视线看过去,观察了好一会儿,道:“还真是太湖石。”
昨晚上他们到的晚,并未注意到这院子里的布景,现下仔细看,还真是不得了。不光这假山用的是名贵的太湖石,就连这地砖用的都是上好的只有皇家才用得起的汉白玉石。
不过若是对石头不了解的人,是根本看不出来端倪的。骆君鹤和云承能一眼看出,那是因为骆君鹤的父亲除了喜欢收藏名人字画外,还喜欢把玩各种石头。而云承本就出自皇家,能一眼看得出就更不奇怪了。
“这个徐峰绝对有古怪——”骆君鹤拍了一下几案道。
云承说:“阿轩,你先别急。他眼下急着见你未必安了什么好心,你与他周旋的时候切记要沉住气,先看看他找你商谈些什么。我总有种感觉,他能这么富有,和段奕廷脱不开关系。”
段奕廷!!!
骆君鹤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此番来雁雀城,似乎真没那么简单。这里早已经呈现暗潮涌动的局势。
早膳过后,郭淮安便带着雁雀城州府徐峰来见长安王。
云承突然说想抚琴了,骆君鹤便将这个需求告诉了徐峰,徐峰立马安排人送来了一把上好的桐木制作的伏羲琴。
此番见面,骆君鹤将议事的地点安排在了庭院内的凉亭里。
庭院内流水潺潺,凉亭一侧环绕着清冽的池水,奇花异草争相盛放,凉爽宜人。
隔着一道屏风,清幽动听的古琴音传来。
骆君鹤位居上座,徐峰和郭淮安分别坐在下方两侧。徐峰只留了一个使唤丫头倒茶,其余闲杂人等全都清退了出去。
可自从落座后,这个四十来岁的留着八字胡的州府大人的目光就时不时朝着屏风的方向望去。骆君鹤用余光瞥了一下徐峰,勾了下唇角道:“怎么,徐大人口口声声念着要见本王,本王如今就在你面前,你的心思却又不在本王身上了。难道是本王带来的人弹奏的琴声太动听了,把我们州府大人的魂勾走了不成?”
这话落下,徐峰这才骤然回过神来,顺便将视线也收了回来。
按照他自己的意思,这也怪不得他。他只是好奇,昨夜给长安王送来的女人明明已经是姿色不凡,可听那两个女人说长安王压根就没有正眼看她们一眼,一整个晚上心思都在他带来的男人的身上。
徐峰想起曾听人说过这长安王好男风,本以为是传闻,没想到却是真的。
他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男人能入得了长安王的眼,这长安王是真心的还是只是出于好奇玩玩?近些年中原的富贵子弟男风盛行,不足为怪。只是这长安王是长公主唯一的遗孤,又在江湖上闯荡多年,徐峰早就派人打听过长安王的风流轶事,总觉得他这个人身上有很多谜。
打探来的消息有说他风流成性,小尼姑要为了他还俗,名门正派的小姐非他不嫁,还有说他喜欢什么麒麟阁的阁主,有男有女,徐峰都凌乱了。
本来以为今日见面时徐峰会一睹长安王带来人的真容,可没想到长安王将人藏的这么严实,他只能隔着屏风看到一个影子。
“说说吧,针对段奕廷这次要抢粮,你们是怎么应对的?”骆君鹤端起茶盏啜了口茶,各看了他们一眼问道。
郭淮安已经没有了清晨时的紧张,他一脸认真的说道:“卑职已经将此次丰收的粮食偷偷转移,为了避免给百姓造成伤亡,卑职原本想着雁收节可以暂缓几天,王爷给卑职的信上却说照样进行,卑职只能跟徐大人想办法在这次雁收节的长街宴中安插了军营里的将士,以确保百姓们的安全。”
“很好。”骆君鹤思索了一下,“粮食的转移是谁负责的?都什么人知道粮食真实所在的地方?”
徐峰微微欠身,道:“王爷,是下官和郭小将军的人一起转移了粮食。粮食就存放在西城外的一处荒废已久的猎场里,运送粮食的都是自己人,还请王爷放心。”
“好。”骆君鹤面色沉静,“不过不要以为我们转移了粮食就可以掉以轻心了,还是要多派些人手驻守的。而且,这件事既然早就在段奕廷那老贼的计划里,那他定会早早的派探子进入雁雀城打探情报,我们不得不妨。”骆君鹤叮嘱道。
徐峰附和道:“王爷说的是。下官近日来一直派人在四大城门盘查可疑人员,一旦有可疑人员就秘密监视起来,所以有什么风吹草动,都是瞒不过咱们的眼睛的。”
骆君鹤挑眉,“如此说来,徐大人对此番行动信心十足呀!”
徐峰的心思转得快,忙俯道:“这都是下官应尽之责,段氏一党公然叛变,本就天理不容。若是能在王爷的带领下一举歼灭犯上作乱的贼人,那也是下官的福分。”
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骆君鹤心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