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火灾、鲜血如噩梦般全部降临到了百姓的头上。百姓们惊恐不已,云承快步登上了雁雀城最中央的城楼上,身下乌压压的全是逃命的人,他也看不清究竟谁是暗桩,谁是郭淮安的将士,只好急中生智拔了插在城墙上的旗子,一面挥动着旗子一面大声喊道:“各位将士,快组织百姓们离开这里,到东城门去——百姓们,大家都不要慌,援军马上就到,眼下赶快去东城门,不要恋财——”
云承一遍又一遍重复地喊着,手上挥动着旗子方便暗桩和将士们能看到。
之所以要把百姓们往东城门方向撤离,是因为东城门那边有秦沙大营就要赶来的援军,只要援军一到,自然是能保护得了百姓们的安全的。
眼看着百姓们已经6续撤离,他的一颗心也终于缓缓往下落了一点,殊不知就在他准备走下城门的时候,有个人拿着火把挡住了他下城楼的路。
他身后的暗桩立刻戒备了起来。
来者不是别人,而是这雁雀城的州府徐峰,他的身后还带着十多个护卫。
暗桩很快和护卫打成一片。
风过耳边,云承镇定自若的望着徐峰。
城中的火势越来越大,太阳还没有落山,可这火却又将天空染上了一个颜色。
在跳动的火光里,徐峰打量着云承,“终于看清楚长安王带来人的真面目了,真没想啊没想到,长安王带来的人竟然是熠国的北定王,哦,不对,现在应该称呼您一声明熙帝。下官还真是纳闷,你好好的熠国皇帝不做,怎么会出现在这动荡的北境之地?明熙帝给下官解释一下,下官百思不得其解,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莫不是怅惘背叛了岐国,投身到了熠国?”
“背叛?”云承唇角勾着一抹讥笑,“这北境的风沙把徐大人的脸皮都吹的这么厚了?逢人就说背叛?究竟是谁叛变了?你们这群丧心病狂的奸佞小人,心狠手辣起来连本国的子民都不放过,还有没有一点良知了?”
云承心道,这个人既然认出了他,那便说什么都不能再留了。他藏在广袖中的手悄悄的摸到了手腕上的弓弩,拖延着时间与他周旋,寻求能一招杀死他的机会。
“不过徐大人还真是好眼力,真是为难大人了,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大人竟然还记得朕这张脸。”
话说这还是七年前的事情,当时的徐峰还没有被调离出岐州城,认着刑部的一个主司,听闻熠国质子北定王的风采,也想和其他纨绔子弟一样一睹其容貌,便设计了一局将云承骗到了一个小院子里。
云承本来就觉得事情不对劲,便将计就计,那件事就捅到了成文帝那里,成文帝大怒。平时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一个毫无背景的普通主司都敢欺负到北定王的头上,不以儆效尤一下就真的要反了天了。于是徐峰便被罢了官。谁知没过几年,他竟然摇身成了这雁雀城的州府大人。
徐峰道:“要不是你当年用计害我,我的仕途也不会这么惨,更不会这么多年入不了京。云承,我有今天,都是拜你所赐。你能出现在这里,落到我手上,还真是老天怜悯我啊!”
云承睥睨着他,“徐大人还真是谬赞了,朕可承受不起。贪心不足蛇吞象,这么些年你在雁雀城敛着财,晚上都不会做噩梦的吗?乱臣贼子能有什么好下场,还是你们这群因利益勾结在一起的乌合之众有信心能赢得了公道?”
徐峰冷哼,“长安王就带了那么点儿人前来支援,跟我们比得了吗?段将军可是出动了五万人马前来。”
云承很自然的垂目看了一眼城下,百姓已经都被撤走,他望着屋舍上的一片火光,道:“抢个粮食,五万人马,岐国这么多年不打仗,战斗水平竟然差到了这个地步吗?”
“谁说我们只是抢粮?明熙帝看不到吗?我们在城里点了火,虽然你反应迅,将我城中安插的兵力及时处理了,可你能耐再大,大得过这快烧起来的大火吗?段将军要屠城,今日过后,整个雁北,都将被段将军收入囊中。反正你们插翅都难飞了,我也不妨告诉你们,段将军要占领整个北境。怎么样?没想到吧?你们千算万算,都没算到这一步。”
原来如此,云承心道:看来之前还真是小瞧了他。
徐峰道:“好了,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跟你说了。这次该送你上路了。云承,你说你当初要是跟了我该多好,说不定早就吃香的喝辣的了。非要跟着长安王瞎折腾,你说他一个久不在庙堂的人,会是我们的对手吗?你说若是让两国朝臣和百姓知道你和岐国长安王鬼混在一起,他们会作何感想呢?”
火势越来越大,很快便将城楼也烧了起来。云承和徐峰的四周都是火。
徐峰的脸在火光下涨的通红,他眼中闪过一抹不舍,道:“你就死在这里吧,杀了你,我又是大功一件。”
说着他便将火把扔向了云承的身后,就在他准备下城楼的时候,云承猛地一把从他的身后禁锢住了,他喉间呛着细微的呼吸声,道:“想要我死么?我自己死多孤单呀,你既然从前那么爱重我,那就随我一起下地狱呀!”
火花噼里啪啦的在耳边响着。
徐峰是个文官,身上没有一点功夫。他带来的护卫还在和两个暗桩纠缠。云承曾经跟着韩起学过一点招式,只是体内有了冰蛊后身弱气虚,使不上力度。
“你这个疯子,你赶快放开我——”徐峰使出全力挣扎着。
云承却偏头在他的耳边低语,“你决定做乱臣贼子的那个时候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你以为这乱臣贼子是那么好当的?还是说你以为我是那么好欺负的,嗯?”
云承双手禁锢着徐峰,没有办法使用弓弩,他要想办法将靴子里的匕拿出来。可徐峰的身上多少还是有些力气的,人在将死的时候会冲破自己的极限,有时候连自己都想象不到自己能有多大的力气。
云承不能松手,他若松手,定然会给徐峰反扑的机会。
“屠城,你们如此草菅人命,今日朕也要让你尝尝被人宰割的滋味。”
火势越来越猛,有燃烧的断木从他们身旁轰然砸下,徐峰已经被云承禁锢的喘不上来气,恐惧也一点点的侵占着他。他仰着头,眼前的一切都像是模糊了,他什么都看不清。
他突然想到岐州城曾经关于红鬼的那个传言。
越想越渗人,徐峰在危险的焚烧声中崩溃了,他大叫着:“你这个疯子,你放开我,我也放过你,好不好?是我有眼无珠,熠国的皇帝陛下,是我错了,我们先离开这里,你想怎么处置都行,我不想被大火烧死,快放开我——”
云承在这焚烧声和乞求声中听到了万马奔腾的声音,他知道那是东方珏和安康卓的援军到了。
他的眼角勾起了一抹笑。
火势已经蔓延在了云承的脚下,徐峰吓得直往后退,连带着云承也被他拖了几步。时候到了,云承快腾出一只手从靴子里抽出匕,一刀扎进了徐峰的心脏。
鲜血喷了云承一脸,徐峰也终于消停了。
云承鄙夷地用那沾了血的匕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身上移开,殊不知头顶一根断木就要往下砸来。
云承意识到危险准备躲开的时候却来不及了,就在他准备闭起眼睛听天由命时,忽然一股清凉的风从耳边擦过,紧接着便由一双有力的臂膀带着掠身逃离了火海。
夕阳已经沉沉的落了下去,两道身影划过幽蓝的天际,云承在昏厥的一瞬又闻到了那令他心安的熟悉的味道,还有一句脏话穿过耳膜——他娘的,幸好来的及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