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若深放下筷子,用缎帕擦唇,净手,漱口,饮茶,定睛看了张氏一眼:“太太安宁了,我们竹园自然安宁。”
蓝老太太看向张氏:“都安宁,才是长盛不衰,兴旺大族之相。”
“母亲说的极是。”
张氏蔑视得意的欣赏蓝若深的装扮,忍着想要猖狂大笑的冲动,肩膀都在颤抖,面上还是一派温柔仁慈,心中其实得意到了极点。
今儿这架势,蓝若深果然是是认命做雌男了。昨夜她早已经收到冯妈妈的消息,他们夫夫圆房,蓝若深上了裙装,日后只能委身后院儿窝囊一辈子,看着蓝若深窝囊,比杀了他们有趣多了。当初,她只能做外室,入府也只能做贵妾,在林瑟脚下卑微请安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如今,林瑟要是看到蓝若深沦落到这种境地,怕是九泉之下也不得瞑目。
现如今,她也的确没必要在蓝若深和胡蕴川身上浪费时间。林瑟的丰厚嫁妆已经都入了她的腰包,蓝若深也残了,胡蕴川弄的那点小生意,连她手中产业的皮毛都算不上。损人利己的前提是能利己,如今她儿子成了世子,板上钉钉的爵位到手,女儿虽然没了封号,仍是万金之体的娘娘,膝下还有圣上最宠爱的两个公主。她已是富贵至极,还真犯不上继续对付这两个狗崽子,毕竟狗急了会咬人,影响体面。
何况,她日后还想看着胡蕴川小人迹后,如何对蓝若深厌烦,不断纳小,夫夫反目的后续呐~解闷儿留着吧。
蓝若深不动声色的瞄到张氏眉眼间的闲适和得意,胡蕴川也看到了,夫夫二人眼神交换。
胡蕴川有些赞叹的伸出大拇指,唇语:“媳妇,你真是算无遗漏。”
蓝若深笑而不语,他也没想到雌男打扮和夫夫圆房能帮他这么大的忙,张氏已经自大轻敌了,不,她开始不把自己和胡蕴川看在眼里了。
这女人虽然蛇蝎心肠,但也讲究对手,原来在她眼里,自己现在都不算对手了?
真好,这样他的计划更容易实施了。
用过早膳,跟着老太太进了小厅喝茶聊天,大姑娘、三姑娘、四姑娘、五姑娘还有世子爷也6续来请安。
蓝老太太一见蓝基眼底黑青,神情萎靡,心疼叫到:“基儿,没睡好吗?快去祖母暖阁里睡一会子。”
“多谢祖母体恤,孙儿无事。”蓝基黯淡无光的眸子看向亲昵交谈的蓝若深和胡蕴川夫夫,现了蓝若深脖颈处星星点点的红痕,心脏一阵阵绞痛,低垂头,不再言语。
“今天叫你们来,是告诉你们两件事,头一件,你们长姐要出嫁了,都是骨肉血亲,帮着看看亲事如何。”蓝老太太和蔼道。
蓝静敏是个活泼爱说的,撒娇:“老祖母快和我们姐妹说说,要给大姐姐找个什么样的贵婿!”
蓝老太太刮她鼻梁,正色:“这桩婚事,是你们父亲相看的,人选一是东省巡抚唐禾望唐大人,人选二,是淮南王,人选三,忠信侯,嫁过去都是正妻。”
此话一出,众人都安静了,蓝家与唐家是世交,对着唐禾望他们都要叫一声世叔,唐禾望风流多情,府里多姬妾。淮南王年过七十,喜好南风。忠信侯是个病秧子,生育困难,年过六十,府里人丁凋敝。
蓝基收到张氏的眼神指使,忍着不情愿,率先开口:“祖母,我仿佛记得,唐禾望大人已经娶过两任妻子,有克妻之嫌啊。”
蓝静贤本来羞涩暗喜的低头,谁想听见这句话,立刻抬起头,目光如箭般射在蓝基身上,在对到张氏阴狠威慑的目光时,她慢慢收回视线,攥着裙带,骨节都白了。
蓝基垂下头,不敢与她对视,暗暗苦笑。
他不明白,为何母亲就是和大哥、长姐过不去!长姐活活拖成了老姑娘,如今这三个人选里,矮子拔高个儿,只剩下唐禾望还略像样些,他还这么说,真真对不住。
蓝老太太笑容不变:“基儿,祖母看你精神不济,你去歇歇。”
蓝基如同大释般告罪,马上躲走了,张氏恨铁不成钢。
蓝老太太冰冷的看着张氏:“太太说三个人选哪个呀?”
张氏笑的无懈可击,故意往蓝老太太痛点说:“老太太饶恕儿媳,这三人,我私心里谁也配不上大丫头,咱们大丫头虽然年纪大了,但也是花儿一样的美人儿,怎能嫁给这些老匹夫。”
她不想便宜了蓝静贤,虽说是填房,也是体面太太,她想让蓝静敏嫁个门第差的穷书生或村汉。
蓝老太太面色和蔼缓和了许多:“这句话很像样,继续说。”
张氏道:“我想着,别顾着门第,只挑选样貌品性才学,在哪些中举的年轻后生中选一人,倒合适。”
胡蕴川打岔:“此言差矣,嫁汉嫁汉,穿衣吃饭,那些穷苦书生,难道让咱们家大小姐养着么?”
蓝若深微笑:“蕴川不可无礼,若太太将我母亲先头的嫁妆给了姐姐,养个有志青年,也不难。”别说一个了,就是一百个,那十里嫁妆也养得起,只看张氏肯不肯。
听见嫁妆,张氏神经一紧,脸沉敛,突然笑道:“老大和大婿爷这话有道理,多亏他们提醒,儿媳觉着的确有不妥当,不如还是看大丫头自己的意愿。”
蓝静贤幼年被张氏整治怕了,一向对张氏懦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静贤依从。”
蓝老太太眼里的失望很鲜明。
蓝静敏给蓝静贤解围:“这种事儿哪有女儿家自己说的,老太太,咱们不如喝点茶,吃些点心,再谈谈您说的第二件喜事?”
蓝老太太点头,叹息:“也好,有些事,还是要自己去争取,旁人再急也无用。”
她们聊天的功夫,蓝静贤起身,轻轻走至蓝若深身边,胡蕴川警惕用手臂护住蓝若深:“你干嘛?”
蓝静贤眼珠子里有火烧,指着蓝若深,小声怒斥:“你自甘堕落行女道,自己不忿,竟还要坏了我的婚事?!”
胡蕴川都惊呆了,压着嗓子:“我说大姐,我俩才是帮您达成所愿呐,你有没有脑子!”
蓝静贤恨恨的看着他们一会儿,转身回自己的座位了,都不曾对给她解围的蓝静敏道谢一声。
“她傻逼呀?”胡蕴川都气笑了。
蓝若深无声笑了笑:“的确是个蠢东西。”
这会儿蓝老太太她们聊到了第二件喜事,正是蓝基明年开春要与县主成婚的事,大家都起身恭喜,又把蓝基请了出来,蓝基本人兴致不高,很快结束,又谈及蓝静贤的事,最后还是定了唐禾望。
谁想蓝老太太刚要吩咐张氏准备婚事,外头的管事媳妇带着官媒进来。
官媒告罪:“给老封君,侯夫人请安了,上回唐老夫人记错了贵府小姐的名字,今儿命咱们送来了新的聘书,还请老太太,太太一观,没有错处,我们就定下来登记造册了。”
蓝老太太一看名字,惊的眼皮跳:“太太,怎么回事?他们唐家定的明明是大丫头,什么时候成了四丫头?”
张氏装模作样,泪汪汪的无辜:“儿媳不知啊……”
她阴柔婉转的低头,看着蓝静敏失魂落魄的样子,讥讽一笑,要对付柳姨娘就要打她的三寸,蓝康已经被她整成了傻子,等蓝静敏也这么坏了,看柳姨娘还能不能做二姨太与她争锋!
蓝静敏俏脸煞白,嘴唇颤抖:“祖母,孙女今年刚满十四,还不曾办及笄礼,那唐禾望大人年过四章,都可做孙女的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