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宁从没见过薄野哭成这样,他跪在她面前,嗓音凄厉得变了调子,“稚宁,姐!你相信我,你跟我走,我不会伤害你!”
“还有池昼,你朋友你也不管了吗?”
“他前不久才中了一枪,昏迷好久才醒来,他很想见你,你难道对他也这么狠心吗!”
稚宁心中毫无动摇,她并非不相信薄野的保证,也并非不想再见池昼,她只是难保这次不是薄瑾屹设下的圈套。
她被他戏耍了无数次,她太害怕。
她怕她稍稍往前一步,之后迎接她的会是他讥诮嘲讽的笑。
他已经知道了她的打算,她再没有今天这样的机会了。
稚宁抬头看了看天,直升机上的人已经准备好要下来,她的时间到了。
“姐!别这么对我,你不能这么残忍,让我害死你两次!”
心中的仇恨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已然化作过眼云烟,稚宁看着自己的弟弟,眼眸微弯。
“薄野,谢谢你。”
谢谢,告诉她池昼还活着。
她终于不用背负这么沉重的罪孽了……
“稚宁——”
一阵狂烈的海风袭来,稚宁张开手臂,轻盈的身体径直朝下坠去。
薄野由于是跪着,冲上前去的行动受限,只能被迫眼睁睁看着稚宁身体砸向嶙峋的尖石,溅出血后,身体被巨大的水花吞没。
心跳骤然停止。
下一秒,他毫不犹豫跟着跳了下去。
谈不上幸与不幸,薄野落至最低点时,刚巧一阵猛浪缓冲了下降的度,他没能像稚宁那样变得鲜血淋漓,一下失去意识。
这一次,他仍然看清了她额上不停涌出的血,看到了她无力支撑闭上的双眼,只是他抓不住她。
尚且没有完全恢复的双腿,在零下十几度刺骨的海水中,疼得他齿根打颤。
任他如何努力上前,也抵抗不了洋流、狂风……两人相隔越来越远。
“不——”
稚宁!
生与死之间的距离最是遥远,任谁也无法跨越。
子弹穿透薄瑾屹心脏那刻,他想,他明白了稚宁想要的。
绝对的距离,自由……
其实他一直是明白的,她不要他。
她接受不了他越亲情的感情,他无法消磨的爱,是她无论如何也承受不住的,而这归其根本,是他自作自受。
他总瞧不起她,自认为能凌驾于她之上,无视了她骨子里的不屈。
他意识到一切无可挽回,是她将刀子刺入他胸膛那刻。
她从没用过那样的眼神看过他,复杂,却也清晰,有视他为兄长深爱的不舍、害怕他死去的惊战,交织着恨……他的所作所为,逼得她恨透了他。
从他重生回来,敲定利用她的计划那刻,两人的结局就已划下。
之后她给过他无数次机会,每一次,他都错过。
如果他能早点放下执念,早点承认他爱她就好了。
没有爱,哪来的欲?
没有爱,又哪里来的恨?
这滋长于前世,充斥着禁忌的感情,到底是怎么一点点变得面目全非?
明明很简单,他爱她,想和她在一起。
大抵是他不能接受,自己在尚且不知她真实身份的时候,就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