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三十一年朱元璋驾崩,朱允即皇帝位,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建文,重用齐泰黄子澄这对卧龙凤雏,推行建文新政,放款律法赦免罪犯,免除百姓拖欠的所有赋税,允许大规模土地兼并,并开始大力削藩,导致湘王自焚,齐王、代王、岷王被废。
而这也导致了燕王朱棣以“清君侧”为名起兵,动靖难之役,历时四年血战,建文四年六月十三日,燕军兵锋直抵金川门下,谷王朱与曹国公李景隆开金川门投降,燕军入京,而随着城破,一场混战后南京城内的皇宫起了大火,当火势扑灭后在灰烬中现了几具烧焦了的残骸,已经不能辨认,据宦官说它们是朱允和长子朱文奎的尸体,成为一桩悬案。
姜星火轻轻地呼了一口气,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个历史悬案,竟然在自己的手中被破解了。
他看着眼前年轻僧人,微微皱眉,说道:“不怕死吗?刚才若不是我拦下,你已经死了。”
“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害怕什么。”
很少有人敢在死了七八次的姜星火面前说这话了。
不过朱允倒也并没有姜星火想象中那么愚蠢到面目可憎,朝阳渐起,眼光下朱允的皮肤保养的很好,就是整个人臊眉耷眼,就像是个被断了网后与世无争的小肥宅一样。
姜星火沉默了半晌,摇头道:“你应该跟我回去见陛下。”
“见你的陛下?”
朱允嗤笑一声,抬头凝视着姜星火,缓缓说道:“如果我回去了,是不可能得到见到他的机会的。你不知道我这个叔叔是何等的心胸狭窄与狠辣无情,他害怕,他害怕见到我,害怕我死了以后去跟皇爷爷告他的状。”…。
“你很了解陛下。”
“当然。”
朱允还说了句俏皮话:“知叔莫若侄。”
姜星火深吸一口气,压抑下心中的种种情绪,缓缓点头道:“我明白了,所以,现在该送你上路了。”
“我其实有很多话想对你说,要是不介意的话,上路之前可以陪我聊聊吗?”
朱允对死亡的结局很是坦荡,反倒对姜星火很感兴趣。
“你知道我的身份?”
“当然,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
朱允指着佛堂内的桌子上那一叠折叠好的《明报》,说道:“国师大人,如雷贯耳。”
随后,朱允又打趣道:“或许当初要是能请你当国师,我就不是这个结局了。”
姜星火注意到,朱允始终都没有自称“朕”,同时那叠《明报》上,有很多蝇头小楷批注的字迹,显然是做了认真的解读。
想来这些报纸,应该陪伴着朱允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小岛上,打了很多漫长的时光。
“聊聊吧,我既然选择了接受,就已经准备好了死亡。”
朱允说道:“但我希望你可以告诉一些事情,我从报纸上看不到,从别人口中也听不到。”
姜星火摇头道:“你认为我会这么蠢吗?跟你接触,有什么后果谁都说不准。”
朱允叹了口气,说道:“我虽然没有接触过你,但是我还以为你跟齐泰黄子澄那些人不一样。”
“激将法?”
“也不是。”
朱允很诚实地说道:“他们都无法跟你相比。”
“走,到其他地方看看吧。”
说着,在几名死士的看护下,姜星火迈步向着前方走去。
姜星火来到这寺庙后山,只见这里栽种了许多树木和花草,空气十分的清新怡人,鸟语花香,不过他却没有欣赏风景的兴趣。
后山有几间外表破旧的茅草屋,这些茅草屋从外面看起来是用木板泥巴搭建而成的,屋檐上挂满了稻草,看上去就像是被人遗弃的垃圾一般,而且墙角堆放着一些木柴。
但内里,却还算干净整洁。
想来朱允或者他的侍卫,平时就住在这里。
而后面还有个一个菜园子,姜星火走进菜园子仔细观察了一番,也就不到一亩地的样子,种植了一片绿汪汪的蔬菜,除此之外,就剩下菜园子里的一棵老树。
这棵树有三四丈高,枝叶繁茂,将半边天遮挡的严丝合缝,不留一点光亮,只是看起来严重缺乏生命力,似乎已经快要死了。
姜星火看着这棵老树出神,想念起了诏狱里的歪脖子树。
老树是一株老槐树,而现在,这株老槐树,也终究抵挡不住岁月的侵蚀,即将凋零了。
“唉”
姜星火忍不住叹了一声,走到老槐树下,蹲下身子,静静地看着老槐树。
槐树已经干瘪,树皮泛黄,但它的根部,依稀可见翠绿色的芽状物,似乎正在顽强地生长着。
朱允似乎也接受了这个地点,他眯着眼睛享受着槐树的树荫,待了几息,才开口问姜星火道:“你是不是特别的恨我,也恨我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