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泽将信展示给众人,是山越头领费栈写给姬如梦的。按那信中所写,姬如梦想向山越索取五色石,费栈便要求以吴国太子孙登作为交换,因为拿住了孙登,便可以进一步要求孙权,改变对山越的态度,争取更大的利益。姬如梦答应跟费栈的交换条件,并约定将孙登身旁的护卫柳云依、柳云落引开之后,费栈派人动手。再往后就是诸如一些细节之类的东西,等全泽将信读完之后,姬如梦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吃惊,其他人的脸色也是十分凝重。
若不是提前就要算计她,仓促之间怎么可能将信写好;若是早就要算计她,可是之前她们与孙鲁班并不相识,实在是没有理由如此做。而且五色石之事,为何会传播得如此之广?姬如梦想不明白,就连慕容雪霏,此时也看不透对方究竟想做什么,看来,真相远比眼前所见到的要复杂。
姬如梦瞪着全泽,眼神像是要吃人,道:“我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陷害我?”
全泽一脸无辜,道:“姑娘说的没错,我与你先前并不认识,何必要陷害与你?方才那几件事情,姑娘都是亲口承认的,我可不曾逼迫姑娘,我何必陷害姑娘?”
姬如梦道:“那信封是我的,可是信却不是我的,我更不认识什么费栈,你编排这些谎话,究竟是受谁的指使?”
孙鲁班先前不曾说话,此时已按捺不住,道:“姬将军,你这话,倒是在影射本公主指使人陷害你了?我虽与你们有些不愉快,可是先前并不相识,怎会知道在太湖会与你们遇到,又怎么会提前写好了信藏在信封里?”这话说得句句在理,姬如梦竟一时找不到理由反驳。
朱桓道:“各位,若是真如信中所说,还请告知太子下落,如今两国交好,若是因此而生刀兵,必然不是我们做臣子所应当做的。如果各位不从,为了陛下,我也只能得罪了。”
慕容雪霏道:“朱将军是明智之人,我们来到江东的目的,若真如信中所说,必然阅后即毁,又怎会将如此重要的信随身携带?”
全泽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怕是姬将军也不曾想到,会有今日之事,慕容将军,我等皆是做臣子的,自当尽臣子的本分,效忠太子,以报陛下。若是今日不说出太子的下落,别说朱将军不答应,就是全公主,怕是也不肯就此放过你们。”这话显然不只是说给姬如梦和慕容雪霏听的,也是说给朱桓听的。
柳云依眼中含泪,道:“大公主,朱将军,我兄妹二人,只是去街上去办太子交代的差事,偶然遇到了姬将军,这次约战是我挑起来的。并非姬将军有意将我等引开,若要治失职之罪,先治我吧,倘若因此耽误了查询太子失踪的真相,影响到两国关系,我是百死莫赎。”
孙鲁班一脸高傲,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柳氏兄妹,道:“好,很好。本公主本来只是教训你一下,让你恪尽职守,那姬将军却为你袒护,羞辱本公主。现在你为了救她,却又为她开脱,莫非你们是早就串通好的?正所谓明刀明枪易躲,肘腋之患难防,怕是太子哥哥的眼皮底下,出了家贼。”
全泽道:“我们与姬将军相遇,本是十分偶然,自然不可能是提前写好了信来栽赃陷害。为了我吴国的基业,还请朱将军明察。”
大帐之中,你一言我一语,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司空凡道:“既然如此,唯有找到太子方才能查明真相。朱将军,我并非大汉军中之人,可否待我查明真相之后,再做决断,以免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做出无法无法挽回的事来。”
孙鲁班道:“这是欺我东吴无人吗?来人,把他们统统给我拿下!”
许久没有说话的朱桓道:“且慢,长公主,此事确实蹊跷。”又问慕容雪霏:“慕容将军,信中所说之事,你等确实不知?”
慕容雪霏点了点头,眼神坦然,不似作伪。
朱桓突然正色道:“来人,将柳氏兄妹拿下,等找到太子之后,再治他们渎职之罪。汉军使团与太子失踪一事关系重大,却又疑点众多,那便委屈姬将军留在营中,其他三位,本将不予阻拦,若是七日之内仍无太子下落,本将亦无法保全诸位了。”朱桓深知,这番变故,必然有人在说谎。若是孙鲁班等人有意陷害,那么此事将关系重大,没有确凿证据,孙鲁班的人自然动不得。然而将柳氏兄妹押下,再细细查究,或许会有所收获。另一方面,姬如梦等人既然在吴国不回去,其目的可能也不只是游历那么简单,将其中一人扣押,一则为后面留有回旋余地,二则可以查明慕容雪霏的真实目的,是否真与五色石有关,这样对孙权也有所交代。
其实朱桓的想法,司空凡和慕容雪霏也想到了八九分,但是司空凡不忍姬如梦受苦,对朱桓道:“朱将军,我有一不情之请,你们要扣留一个人,无非是想当人质。由我来替姬将军,如何?”
朱桓道:“这位小兄弟,你既非军中之人,又非此事件的主角,这事我不能答应你。但是,七日之内,我会以使节之礼对待姬将军,你大可放心。”
姬如梦望着司空凡,心中一阵甜意,道:“小凡,你不必担心我,你在外面查寻真相,并不比我要轻松,倒是我,可以在这几天好好休息了。”转而又对慕容雪霏和魏云鸿道:“大家多加小心,这件事暗藏的危险,远比表面看起来要严重。”
魏云鸿道:“如梦姑娘,你放心,我定将山越王擒来,找到太子下落,还你清白。”
慕容雪霏道:“朱将军,这七日之内便有劳你了。”
孙鲁班眼见乘胜追击已难以奏效,心中恨恨,对众人道:“好,朱将军,七日之后,我来找你要人。就此告辞了。”
朱桓道:“大公主,此事我同时派人禀明陛下,七日之后,我自会给你一个答复。”
待孙鲁班走后,慕容雪霏致谢道:“朱将军,今天多谢你肯手下留情,否则,我等怕是都要陷在狱中了。”
朱桓右手摩挲着长剑,沉吟良久,道:“我今天并不是帮你,而是为了两国的长久之计。若是因此引两国鹬蚌之争,最终是魏国渔翁得利,我岂能为他人所利用?但是慕容姑娘,如果说此行你们只是为了游历,我断然不信,不管那信中是真是假,我想必然也是空穴来风。”
慕容雪霏微微一笑:“那信是别有用心之人编造,但就算真如那信中所说,确实有五色石,我们又怎能从朱将军眼皮底下抢走,我想,朱将军这个自信还是有的吧?”
朱桓虽知这是慕容雪霏的激将之法,但也自觉得,仅仅这四个人,在手握重兵的自己面前,定然也不会掀起什么惊天骇浪。
帐外起风了,军旗招展,等待着下一场的胜利。下一场,会是胜利吗?或许,很快就有答案。
从军帐中出来,魏云鸿颇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感觉,长叹道:“若是给我三千兵马,早就荡平山越,如今我们只有三人,看来只能智取,不能强攻。”
慕容雪霏沉吟道:“战场上的对手虽然强大,但毕竟看得见,而我们这次面临的对手,比那些看得见的更可怕。在名将凋零的时代,魏吴两国智计之士仍然能搅动风云,兴复汉室,比我们想象的要艰难。除此之外,还很可能还有第四种力量参与。”
“第四种力量?”魏云鸿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要跟慕容雪霏再确认一遍。
“没错,这次搅动风云的,很可能就是这第四种力量。”司空凡望着远处,心中无限怅惘。只有七天,因为心中有了挂牵,这七天对他来说,既短暂又漫长。他必须在期限内找到孙登,所以七日太短;因为与姬如梦一日的分离也嫌太久,所以七日太长。他幽幽地叹道:“这人生的聚散,就像这飘忽不定的浮云,在空中幻化着万千姿态。”
慕容雪霏也抬头向空中望去,一抹残阳如血,将天空和浮云染成了金黄色,那颜色又逐渐变化,变到浅红再到深红,转而道:“只要我们在时光的洪流中守住自己的本心,必然能等到拨云见日的那一天。只是,这些天要委屈如梦了。”
“若是七日之内,找不到孙登又将如何?”司空凡问慕容雪霏。
“出使之前,丞相曾对我说,他的兄长诸葛瑾素来致力于两国联盟,也颇得吴帝信任,若是遇到什么难事,可以找他相助。”
朱桓手下的一名侍卫来到三人面前,禀报道:“慕容将军,朱将军已探得山越的军力分布,明日便向会稽兵,还请三位到时一同出征。”
慕容雪霏道:“请回报朱将军,明日一早,我们在辕门口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