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道菜,她思绪不禁有些飘远。
她和玄度初相识的时光着实不算好,一间陋室,一盏油灯。
他虽是个活物,却同他腰间的佩刀一样,沉闷又凶戾。
然而就是这样的他,却成了她初到琼州最大的慰藉。
琼州民风彪悍,连续三任刺史死在任上,阿爷要尽快巡视州县,阿兄要随行护卫,阿娘要参加各家宴会。
每个人都有迫在眉睫的事情要做,除了她。
没有趁手的金石和器具,她不能研炼金石。没有摸清盘根错节的局势,她不能独自外出。
阿娘每晚都来看她,看着她疲惫的面容,庾昭月舍不得开口说要出门玩,只能伪装成开怀的模样。
他就是那时出现在她梦里,冷漠又神秘,引得她十分好奇。
她当时每晚早早入睡,但凡做梦就能梦见他,她悄悄观察他的言行、揣测他的来历、畅想他的故事……
有了事情做,日子便有了趣味。
最初,她只当他是调剂无聊时光的美貌精怪。
直到半年后,梦中开辟了新天地,多了一方院子。
院中有水井,有秋千,有葡萄架,同她幼时游历暂居过的小院一模一样。
葡萄成熟的季节,散着清甜果香,她欢喜的奔过去,拿了张矮凳垫在脚下,便开始采摘。
等她摘满一盆,哼着小曲拎回正厅,背后却传来一道劲风,她来不及回头,便被他一把扯至身后,摔倒在屋内。
葡萄洒了一地,她捂着钝痛的手臂抬头,便见到极其惊险的一幕。
一头野猪扑向他,粗壮的獠牙顶在他右臂上,顿时血流如注。
野猪见了血更加狂,咆哮着起攻击。
他挥拳将它砸了出去,而后抽出佩刀,凭空跃起,刀光闪过,那野猪当场毙命。
她当时惊恐的望着这一幕,他本可以一刀宰了它,却因为她生生挨了一记重击。
当一切归于平静,他只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便扛起野猪转身去了水井边。
等她回过神追过去,便看到他专注地拆分野猪,一刀一刀,干净利落。
她目光落在他右臂,一道贯穿伤,森白的骨头隐约可见,他却像感觉不到疼一样。
那一夜,继初见后,她再一次帮他包扎伤口。
他们一同用膳,分享了炙烤猪肉,还有香甜的葡萄。
这是他们关系破冰的起点,她知道他是一个面冷心善的好精怪。
横梁上,景珣从她出现的那一瞬,身体就像弓弦一样绷紧,汹涌的情绪如水漫过眼底。
他飞快扫了眼,便再也移不开视线。
她今日盛装打扮了,宛若一株盛开的碧玉牡丹,秾丽娇娆又华美贵气。
荷叶银灯的光罩在她头顶,粉润的小脸泛着浅浅光芒,一双杏眸澄净的宛若琥珀,这一刻世间的光皆倒映在她眼底。
景珣眼前似浮现一个圆润的奶团子,小胖手悄悄塞给他一枚金花生,圆碌碌的大眼睛调皮的冲他眨了眨。
原来,他们初见并不是四年前的绮梦,而是十三年前的西州市集。
原来,在更早的时光里,她便救他出樊笼,将光照进他晦暗腐烂的人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