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昭月担忧的瞥向崔氏,阿娘八岁便没有母亲了。
崔氏面色如常,恭敬回道:“回禀太后,父亲也这般说过。”
皇太后想起性情耿直的崔彦知,又是一阵感慨:“你父身体可好?”
崔氏嘴角噙着笑:“三月前收到父亲来信,他老人家去蜀中游历了。”
庾昭月默默听着。
皇太后应该是她见过最慈眉善目的权贵了,和善的仿佛寻常人家的阿婆,难怪会养出景遇那等别具一格的皇族子弟。
皇太后眸光正好挪过来,眼睛不免一亮。
少女身材高挑,一双眼睛生得极好,清澈灵动,熠熠生辉,叫人一见就喜欢。
皇太后安排席位,崔氏被引到窦慧姐妹对面的胡床上,庾昭月则被她安置在身前的锦凳上。
窦岚见到这一幕,脑中不由忆起在楚王府时,她顶着左脸的巴掌印朝阿姐哭诉,阿爷匆匆而至,劈头盖脸一通暴喝。
“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孽障,知道自己开罪的是谁吗?
长安庾氏暂且不论,人家崔公还活着呢!
他虽致仕近二十年,可昔年乃文宗领袖,因刚正不阿被贬西州十年,后有拥立圣人之功,官拜尚书左仆射!
最难能可贵的是他急流勇退,麟庆六年察觉到圣人要革新朝堂便主动请辞,最后领着燕国公的爵位,荣归故里!
你知道和他一样有拥立之功的大臣,最后都是什么下场?
你知道长安有多少官员是他的门生?你是嫌窦家还不够被文人攻讦?”
舒国公三连问把窦岚问懵了,她才活了十五年,哪里清楚二十年前的宰相有多厉害,心有不甘挤出一句:“可,可是庾婉月……”
舒国公暴跳如雷,抬手就扇她一耳光:“无知蠢儿!人家都姓庾,你姓庾吗?”
窦岚捂着麻木的脸,半个字都不敢狡辩了。
舒国公指着她,厉声吩咐:“你若不能求得庾氏小娘子的原宥,为父便将你逐出门墙,你改姓庾吧!”
那一刻,窦岚如丧考妣,想扑到胞姐怀中痛哭,却被她冷冷避开:“阿岚,庾七娘一心向道,你真是枉做小人,自坠粪坑!”
窦岚思绪回笼,眼巴巴盯着庾昭月。
庾昭月完全顾不上她,此刻正忙着接受皇太后的投喂。
“七娘,快尝尝冰镇葡萄,葡萄良种还是你外祖父在西州任职时进献的,如今禁苑有两处葡萄园,你放心吃!”
庾昭月听后乖巧一笑,起身接过鸳鸯纹金盘:“谢太后娘娘赏赐。”
她吃了一口葡萄,只觉冰爽清凉,酸酸甜甜甚是解暑,双眸幸福的眯起,连吃了好几颗,对上皇太后兴致勃勃打量的目光,不免有些羞窘。
庾昭月明眸轻眨,岔开话题道:“太后娘娘,想不到西州葡萄移植到长安,竟然和当地一个味道!”
皇太后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你去过西州?”
后殿门口,悄然出现两道颀长的人影。
庾昭月颔:“小女打小好口腹之欲,幼时外祖父在西州游历,来信说西州葡萄美味,我们全家人便去了一回。阿娘说自那以后,我总对西州葡萄念念不忘,等过了两年又带我去了一回。”
皇太后见多了女郎们束缚心性,在她面前极力表现端庄典雅,难得见到如眼前少女这般贪吃还实诚的,乐得哈哈大笑,忙吩咐崔尚宫将好吃的都端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