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珣停下脚步,侧目瞥了他一眼:“谢三郎有何指教?”
谢诚叉手行了一礼,语气郑重道:“殿下贵为皇孙,不该离她太近,夜探香闺,更非君子所为。”
景珣转过身,淡声嘲讽:“你明年便参加春闱,心思该多用在读书上吧?”
谢诚:“近日御史中丞弹劾襄王侵占民宅,殿下该知此人是楚王妃的亲眷。”
景珣唇角微扬,不予理会。
谢诚见他不动如山,单刀直入道:“争储从来都是要流血的,四年前舅父意外卷进党争,被陷害外放琼州,她当时伤心欲绝,短短数日便瘦弱的惊人!”
景珣眉心蹙起,心疼与嫉妒的情绪交织在心头,他们再见的太晚,那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弥补的遗憾。
谢诚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如今的情形比四年前更加凶险,她好美食、好赏景、好享乐,好一切明媚热闹的事物。”
“她该走得是可以看见光明的康庄大道,而非一条布满荆棘的山路。”
景珣听他自比光明大道,终于直视这双桃花眼,似笑非笑道:“你难道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吗?”
谢诚面容一怔。
景珣双目幽深沉静,语气平和舒缓:“十五年前,北蛮联合西戎偷袭苍城,那一役打得极其惨烈,你父力竭殉国,谢氏阖族几乎家家戴孝。”
“时年你长兄十三岁,承爵祁国公,十八岁门荫入翊卫,现任右郞将。”
“你次兄一心向道,既不愿门荫,又不愿科举,七年前离开长安,四处寻仙问道。”
“而你,十三岁便名动长安的谢三郎,从你崭露头角的那一刻,便承载着振兴门楣的重担。”
“你的未来早已注定,登科夺魁,耕耘仕途,入政事堂为相,死后陪葬皇陵,享尽哀荣。”
“对于寻常小娘子来说,你是万里挑一的择偶佳婿,但是于她而言……”
景珣说到此处,轻轻笑了一声。
谢诚素来是谦谦君子,此刻忍不住反唇相讥:“殿下对某的家世洞若观火,恕某直言,您难道不知道自己,已经走至悬崖边?”
景珣丝毫不被他的话所动摇,笑道:“孤的处境就不劳你费心了,她素来怕麻烦,你当藏好自己的心思,不要给她带来困扰。”
杀人诛心。
月光下,清风朗月的大才子面色已然惨白,暗暗咬紧牙关,才勉力维持住仪态。
景珣平静的看着他,伸手弹了弹衣领上的浮尘。
谢诚见他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模样,没忍住又刺了一句:“殿下不怕某将今日之事,尽数告知舅父和舅母吗?”
景珣闻言笑意更甚,一字一字笃定道:“你不敢!”
谢诚眼底闪过颓然,他的确不敢,他是她心目中清隽挚诚的表兄,如若他告状……
无需她鄙夷,他都会唾弃自己。
他的教养绝不允许,他做出如此有失君子风度的事情。
……
竹楼。
庾昭月见谢若竹躺下后跟蛹一样动来动去,含笑问道:“今晚可是生了什么事?”
谢若竹顺势靠过来,倚在她左侧肩头:“阿姐,他,他同我求婚了,但是却让我慢慢考虑。”
一听此话,庾昭月心跳漏了一拍,藏进心底的记忆也跳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