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素衣的玉人儿,抱膝坐在茵席上,贝齿紧紧咬着唇,无声的抽噎着,漆黑明净的杏眸,蒙上了一层莹亮的水雾。
他心口猛然抽痛。
庾昭月泪眼朦胧的抬起头,迷茫望了须臾,看清是她的月亮,腾地站起身,跌跌撞撞朝他奔过来。
景珣立刻迎上去,眼看着她要摔倒,他迅疾跪下,大手牢牢握住纤腰。
将她仔细揽在怀中,感受着她轻轻颤抖的身体,他卑劣的想,自己挺不是人的。
明明知道她在隔壁,明明知道她听到会伤心,却仍旧想剖开伤口,想借此攫取她的爱怜。
然而真的看到她落泪,滚烫的泪珠似熔浆滴入心间,烫的他一阵阵抽痛。
他的骄阳,本不该见识这些晦暗。
可是他身无长物,官爵厚禄,于她而言,不过俗物。
当日在南五台山,他掷地有声的劝退谢诚,其实他心中也一样惶恐。
除了这张脸,他还有什么能博得她注意的?
思来想去,只剩下鲜血淋漓的过往。
他的昭昭心软如水,知晓他曾经坠入冰渊,一定会更加爱怜他。
胸前的湿意,唤回了景珣的思绪,他轻轻拍着怀中人的后背,下巴温柔蹭着她柔软的顶。
“昭昭,不哭了,早就过去了。”
我现在有你了。
庾昭月泪眼婆娑的抬头,只觉心头扎着银针,密密麻麻的疼痛,绞得她泪珠怎么也止不住。
她光听他说,都觉得慌张和悲愤。
他当时才五岁,被母亲撇下,被强敌围猎,心里该有多害怕?
四肢俱断,在暗河里漂泊,身躯又该有多疼啊?
她的月亮明明那么好,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悲痛过后,她心里涌入一股惶然。
他努力走出泥潭,成为威震八方的镇西大将,却被她偷听到悲惨的过往,心里一定极为窘迫。
庾昭月呜咽着道:“玄度,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你不要觉得窘迫,这不是你的错,是她不配做一个母亲。”
景珣心怦然一跳,眼眶霎时涌入酸意,明明是他卑劣下套,她却还担心他的自尊。
他替她拭去眼泪:“昭昭,不是这样的,从你出现在门口那一刹那,我就知道了。”
她的脚步声,和他们都不一样。
她的熏香,也和他们都不一样。
庾昭月愣了片刻,才喃喃问道:“那你方才……”
景珣举起右手:“苍天为证,方才所言俱是……”
一语未落,大手便被她白皙的小手握住,耳边飘进她带着哭腔的话语。
“玄度,我信的,我信的,你不要随便立誓。”
景珣轻轻摩挲着她如玉的小脸,幽深的乌眸,直勾勾望着她。
“昭昭,我不仅是个凡夫俗子,还是个卑劣的凡夫俗子。
明明可以将这些过往埋起来,明明可以瞒你一辈子,却偏偏想让你心疼,想让你多爱我一些,想让你舍不得撇下我。”
淡淡的话语,却似鼓锤敲击在心间,庾昭月心头一阵轰鸣,刚止住的泪,再次汹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