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神情冷淡又带着隐隐不耐的方鹤宁,他叹了口气,怨谁还不是怨自己。
他颤抖着声音开口,“鹤宁,我很抱歉,这些年没尽到多少做父亲的职责,我现在知道错了,我没几年好活,你能不能看在看在我还算教导过你的份儿上原谅我”
“哦,”方鹤宁冷笑了声,“能说出这些,我该说你过于自负还是愚蠢可笑教导,是,你是教过我,可除了极其偶尔地过问学习,你有关心过我一句吗你还记不记得,我五岁生日时给你打电话时你是怎么说的,你正忙着跟小情人翻云覆雨,告诉我让我别烦你。
“这句我记得,我当然可以不烦你,希望你也能有些自知之明,别来烦我。”
“鹤宁”
方鹤宁冷硬地打断了方明石的话,继续道“别想着打亲情牌,我没这东西,怎么没的你和于文俪亲手扔掉的,现在就别来问我要了。”
方明石不甘心道“你不能这么残忍,我是你的亲生父亲,你不能这么对我,只要你原谅我,我们就还能就还有机会去修复父子亲情。”
“没有机会了,方明石,一个溺水的人,你拿着救生圈却眼睁睁看着不肯给,等他沉下去了你再给,还有用吗”
“我”
方鹤宁盯着床上跟印象里大相径庭的父亲,声音轻了些,“之前我对你大概还有些恨,但是别担心,看到你现在这样子转过头来求我,这恨就没有了,你后悔、你自责,这是你的事,跟我没关系,我们两清了。”
说完他没管方明石的挽留,转身拉着宋棠离开了病房。
宋棠听了刚才的对话,心里难受,被方鹤宁匆匆拽出病房时还有点愣神,直到被拉进楼梯间一把按在了墙上,才勉强缓过神。
看着方鹤宁漆黑冷沉的眼,他不无惊讶,“你”
方鹤宁快一步截断了宋棠的话,问,“这样冷漠、不近人情的人,面对知错悔改已经瘫痪的生父,这么冷心,你不讨厌吗”
冷厉中透着狠,宋棠对这样的方鹤宁是陌生的,对方之前根本不会在他面前显露出这样带有明显压迫性的情绪和举动。
他尽量忽略背后冰凉的墙面,下意识想避开但到底还是忍住了,道“不讨厌,我说过,原不原谅都是你的自由,我尊重你的选择,我不会要求你以德报怨,我自己做不到的事更不会要求你,导致现在这一切的不是你,而是方明石自己。”
闻言,方鹤宁低笑了声,眉眼半隐在昏暗里,他更凑近了些,声音很轻,却有几分艰涩,“那现在的我呢,讨厌吗害怕吗”
被方鹤宁漆黑的双眼抓住,宋棠有些分不清顺着脊背往上窜的寒意是因为对方,还是因为身后的墙壁,他不由得颤了下,随即察觉到方鹤宁的气场更冷了些。
现在的方鹤宁温柔还是温柔的,却有点让人胆战心惊。
他眨了眨眼,对眼下的情况有点点无措,他抿了抿唇,开口道“没讨厌,没害怕,就是很意外,以前你没有在我面前这样过。”
“好,既然不讨厌、不害怕,那你喜欢这个我吗”
这让宋棠怎么回答。
楼梯间狭小的空间里,氛围慢慢冷凝,他皱了皱眉,在冗长的沉默后选择了拥抱眼前这个男人。
他靠在方鹤宁肩上,轻声道“我想了解全部的你,你没有避开我,没有隐瞒,谢谢。”
方鹤宁怔了下,接着轻笑了声,意料之中的回避,但是不讨厌就很好。
他带着宋棠转了个方向,自己靠在墙上,让对方靠在他怀里,“全部的我,棠棠,你觉得现在的我不好吗对你温柔又体贴,脾气不错,只要你喜欢,我能在你面前一直这样,一辈子。”
宋棠稍微退开了点,扶着方鹤宁还揽在自己腰上的手臂,盯着对方的双眼,认真道“现在的你很好,但我想要的不是一个完美恋人,我想知道你的全部。”
“可如果你接受不了呢”
“我尽量。”
方鹤宁对宋棠的坦诚无可奈何,他看着对方在昏暗中依旧泛着明朗色泽的双眼,妥协了,这无异于一个赌博,他们双方的赌局。
而他和宋棠都义无反顾。
沉默良久,他突然道“马上就是元旦了,那部武侠的电影到时候上映,我们一块儿去看不包场好不好”
面对突然跳跃的话题,宋棠反而松了口气,看场电影放松放松转换下心情也挺好,他应道“好,可是不包场的话”
十成十会被认出来。
元旦时候观影人数肯定多,想到被认出时的场面,他现在就开始紧张了,万一紧张到左脚绊右脚或者是同手同脚,那不是丢人丢大了
方鹤宁接道“会被认出来”
“嗯。”
方鹤宁笑了声,“别担心,有我。”
宋棠知道方鹤宁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陷入尴尬境地,但还是不可避免的紧张,然而再紧张,时间都有条不紊地来到了十二月的最后一天
方鹤宁定了跨年夜晚场的座次。
这天晚上两人稍微早到了一些,坐在一家饮品店里,宋棠尽力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方鹤宁身上,看着对方温和沉静的面容,不由的有些出神。
自从那天离开医院,宋棠没再跟方鹤宁提起过方明石,对方倒是跟他说过两次,只说已经回家休养了,还顺嘴提了句,当时坐在副驾的小情人也落下了终生残疾。
另外就是于文俪了。
或许是因为方明石的车祸过于惨烈,方鹤宁对这件事的态度又十足冷漠,对这位年过半百的女士造成了不小的刺激,竟然有了修好的意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