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刘员外来京,这件事我会和他禀报,在此之前……”
这个侍女唤作听岚,确实是刘员外安插进来监视苏苏的。此时她已经被苏苏说得有所意动,故而松口。
苏苏打断听岚的话:“我知道你们之间经常通信,否则,他如何时刻掌握我和广云台的动向?你今天就必须去同他汇报,否则,这场戏我不奉陪了!”
听岚:“娘子,你以为现在自己还能抽身?”
苏苏:“大不了鱼死网破!”
听岚冷下脸来:“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这话但凡让其他人听去,你就再别想有这样体面的日子。”
苏苏,或者说墨兰,她又何尝不知与这群人撕破脸的下场?
可是今天她见到了天潢贵胄家的顶级富贵,她见到了曾经放在心里无数日夜的齐衡,还与之酒言欢、谈笑风生。昔日种种翻涌不息,她再无法忍受与那些老朽的躯体同榻而眠,她想要当回官家小姐盛墨兰、想要大大方方地与齐衡在一处、她想要这些富贵荣华都落到自己头上。
这些本来应该是她的。
如果不是盛家用一具焦尸将她冒名顶替,她本该成为县主和男爵的姐姐,本该享受新贵之家的荣宠,本该以她倾城的容颜和绝世的才华压服这汴京城内的所有贵眷。
今日扬名汴京的本该是贵女墨兰,而不是名妓苏苏!
思绪翻飞间,门板笃笃地响起,外头传来将军府侍女翠柳的声音:“娘子,我找到地方啦!”
苏苏站起身,听岚拦住她:“我去。”
听岚刚打开门,翠柳就一脸兴奋地要往里冲,听岚一只手顶住她,说:“我们知道了。你现在门口候着,有什么事娘子会叫你的。”
翠柳一下子垮脸:“不是说打听到了还有赏……”
苏苏从后面扒拉听岚:“你让她进来!”
听岚却是岿然不动。
她有身手。
翠柳看这情形觉得荒唐,她不明白为什么听岚敢对苏苏这么无礼,大着胆子嚷嚷道:“苏苏姑娘是我们将军府的贵客!你你你……你怎可如此对她?”
听岚刚要开口说话,却看见前方走来一个女子,身姿昂藏、步履矫健。
三人顿时慌乱。苏苏此时摘了闱帽,不敢让人看见,扭头就回到屋里。
听岚迎上前去屈膝行礼道:“这位姐姐来找我家娘子有事?”
来人抱拳回礼:“我是将军夫人身边的,听见苏苏姑娘这里有动静,来看一眼。翠柳这妮子年纪小,别是冲撞了两位?”
翠柳先是一怔——将军夫人身边何时有过这号人物?接着想到对方有可能是将军派来给苏苏撑腰的,赶忙低头捂袖子,害怕金镯子被供出来。
听岚也没拿准来人是什么目的,摆摆手,很和气地说:“没有没有,翠柳姑娘乖巧的很,刚就是一场误会。”
来人点点头:“那便好,我们府上若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娘子们尽管提。将军夫人说了,苏苏姑娘是将军好不容易请来的贵客,若怠慢了她,回头将军可是会不高兴的。”
这话听着皮里阳秋,听岚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将军夫人也许是吃醋了、所以才叫一个女武士来盯着苏苏,笑道:“您说的哪里话,将军府给我们准备了这么好的屋子和用品,我们娘子一切都满意呢。”
里头的苏苏也传出话来:“是是,奴家对府上的一应安排无有不满的,深谢将军的关照。”
来人“哦?”的一声,问:“娘子只谢将军,不谢我们家夫人吗?”
苏苏没再说话,听岚听话听音,确定对方就是来挑事的,赶忙道:“夫妇一体,感谢将军自然也就是感谢夫人,姐姐可莫要多想!”她并不愿在这个时候和将军府的人就起冲突。
来人:“我多想?分明是里头的淫妇要勾引我家将军!”却是当场就翻脸。
听岚是个沉稳的,见状立刻跨出屋外,回身关好苏苏的房门,对来人也抱拳行礼,道:“想必姐姐应该知道,今日这诗会乃是以文会友,我家娘子自知身份悬殊,从头到尾都是遮着脸面的,只为得几好诗,并不为其他。还请夫人高抬贵手,放过我们这些苦命人。”
苏苏作为汴京城里头号名妓,这种大婆来找麻烦的情况处理过很多次,基本只要把身份放低、再多说些身不由己的话,对方也不能真的把她怎么着。只是今天不巧的是在人家自己地盘上,如果哄不好,一时闹起来,恐怕回去不好交代。她的主要任务是监督和保护苏苏,眼前就算豁出脸面不要,都不能让对方真抓到错处。
来人笑道:“你意思是苏苏姑娘全然无错,都是我家夫人没事找事?”
听岚更加放低声音道:“好姐姐,今日诗会办得盛大,外头这么多客人呢,咱们要真闹起来,将军脸面也不好看不是?”
来人低头沉思,喃喃道:“你说的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