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斯特利尔》法,他不能睡在大街上。
他只能回去。
但他要怎么面对重病的母亲?他又该怎么找到新工作呢?
天边的太阳一点一点西沉,也一点一点吞噬掉安德鲁眼里的光。
他拖着身体走回去。离家越近,他的脚步越慢。
也因此,他闻到了风中的玫瑰花香。那是若有若无的一点香气,可斯特街只有来自工厂的刺鼻气味,也根本不会有人有闲心照看玫瑰。
玫瑰?
那不是斯特街所能拥有的花朵。
安德鲁慢慢推开门。然后他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同玫瑰一样不该出现于斯特街的人。他是被捧于掌心的花朵,是储存于样品柜中的钻石。
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在自己家中?
还有,那半跪在低矮的木板床旁,耳戴听诊器的人是……医生?
医生拿下听诊器,朝男人说道,“中暑,加上昼夜温差导致的感冒。”
他又对安德鲁说,“我可以给你开些药。明早你到福特街97号找我。”
“是……谢谢。”安德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白天的太阳烧糊了脑袋。不然怎么会有从天而降的好事。
医生在说完后便不一言。男人向前走了几步,玫瑰色的瞳孔平静地注视着自己。
安德鲁低下头,避开对方的目光。污秽、不洁、丑陋、扭曲、浅薄、无能……种种词汇从他的脑海中闪过。他像是见到神明的殉道者,正为自己的不雅而羞愧。
“可怜。丢掉了工作吗?”他说。
安德鲁瞳孔后缩,“您为什么——”
对方将食指贴于唇前,“这是秘密。”
“被砸碎的围栏、空无一物的木桶、与老鼠争抢的面包屑、讥笑的儿童、病重的母亲、谩骂的监工、昏沉的头颅、灰色的厂间、倒下的同事……”他缓缓说道。
“贵族们正为时代的盛宴准备。平民的尸体却连端上贵族餐桌的资格都没有。没有人会在意你们,也没有人会同情你们。”
“而愿意将你们从痛苦中解放的人,也唯有你们自己了。可你们却缺少一个契机。”
“你相信平民会撕扯下贵族的王冠吗?”
医生递给安德鲁一个信封,信封的右上角还串着不知深浅的小瓶。玫瑰的方戳看上去雍容华贵。
“你会需要它们的。”
对方一共给了自己三份礼物。一封信、一个装有契机的瓶子以及一份新工作。
他为什么会找上自己。又为什么会帮助自己。
已经不重要了。
平民的生活很现实也很物质。他们从不考虑未来,他们只想着现在。
安德鲁死死握着信封,突然抬头,“请问……您是哪位大人?”
男人微微勾起嘴角,惑人更甚海妖。“我的名字是,梅塔梅尔?阿芙罗狄。”
正是如今游离于法庭之外的斯特利尔公爵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