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他一两天和抓他一个月有什么区别,你看不出来吗?这小子跟你们这些窝囊废都不一样,他没有等着我来找你们,而是自己提出要加入我们……要是你们十三岁的时候能跟他一样,会挨这么多打吗?”
大姐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睛睁得很大。
“说起来,你现在都学会跟我顶嘴了,之后如果真的被警察找到,你也是第一个要把我供出去的人吧?”
那时,听出一身冷汗的赵娟本来还想拉着一点老二,但她没想到,下一瞬间,大姐手中就已经多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把刀。
“所以……你们之所以只剩下了三个人,是因为老二被杀了?”
罗无辛皱起眉。
事到如今,他终于知道赵娟这种根深蒂固的恐惧从何而来。
大姐当着她的面杀了一个单纯只是口头顶撞自己的人,对于本身性格就很懦弱的赵娟来说,这么做又何止是杀鸡儆猴。
而想起当日分尸的种种,赵娟崩溃地缩成了一团:“我没想到她竟然真的能下手……而且,老三应该也知道,他立刻就开始帮她……我害怕,我害怕如果再这么下去,我就是下一个!”
“那既然这样,为什么几个月前又要主动联系大姐?”
罗无辛厉声道:“你明明之前已经和他们断了联系了吧?在你再次见到陶昕的时候,为什么立刻选择……”
“因为……因为我没有别的选择!”
突然间,给逼到极限的赵娟爆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在老二死了之后,我就慢慢地退出了……我不知道老三是不是还跟着她,但是我不敢了,我赶紧找了一个男人想要结婚,这样就有借口可以拒绝大姐,虽然……她也真的没有来找我,但是,我还是每天晚上都睡不好,甚至一直到我生下了女儿,我都无法忘记那些事情。”
那段过去,终究还是没有离开。
赵娟在恐惧中找的男人最终也没有成为她的依靠,甚至,也是一个骗子,在她生下一个女儿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为了养育女儿,赵娟又结了第三次婚,但是,同样也没有善终。
多年来,十八年前的那一切就像是一场噩梦一样纠缠着他,渐渐的,甚至取代了她被骗,被家人抛弃的痛苦,成为了压在她心上的一块石头。
而在这种情况下,她自然也无法好好教育女儿。
十二岁时,女儿被查出了抑郁症,即使吃了很多药,她却还是将手划开了两次。
崩溃的赵娟带着女儿四处求医,这些年她仅有的一些积蓄都砸在了上头,但是最终,却也没能阻止女儿从七楼一跃而下。
林小青没有死,只是因为重度的颅脑损伤再也睁不开眼睛,除非,能有奇迹发生。
“奇迹……”
罗无辛失笑。
摆在赵娟面前的“奇迹”,是全中国只有陶森能做的手术。
然而陶森,是陶远的儿子。
他心情复杂地看着面前不成人形的女人:“还是那个问题,你想救你女儿,为什么还要联系大姐?你应该很清楚陶昕是唯一能救你女儿医生的亲妹妹,你觉得动了陶昕,你女儿还能有希望?”
“但是,如果不联系大姐……我不可能获得脑源。”
而接下来赵娟的话只让罗无辛瞬间汗毛倒竖。
“脑移植手术不像是普通的移植手术,因为无论如何,受方一定会知道供方的信息,所以,这或许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受供双方要见面签署协议的手术,换句话说,只有供方的亲属同意移植,受方才能够接受手术。”
“虽然不公平,但是你觉得,在这种情况下,林小青能得到脑源吗?”
一瞬间,不久前陶森说的话涌上心头,罗无辛震惊道:“所以,你是为了……”
赵娟低声道:“我一个人做不到,让一个人和我签合同,然后再想办法让他意外死去……天底下能做到这样事情的人只有大姐,但是,我退出了这么多年,要她帮忙,就必须想办法讨好她。”
“所以,陶昕的命,是你送给大姐的礼物?”
罗无辛听见自己的声音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来。
“在你亲手参与杀死陶远之后,你要用陶昕的命,来换她哥哥给你女儿做救命的手术?”
在巨大的愤怒下,罗无辛的鼻腔里都是腥气,而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指甲已经深深陷进了手掌里。
无论是陶昕失去父亲之后漫长的痛苦,还是她被压在车子底下长达二十个小时的恐惧,此时都在他的脑袋里闷闷地燃烧。
而坚强渡过了这一切难关的陶昕,最终在六个月前消失在了他的怀里。
甚至到最后一刻她都不知道,自己这一切的苦难,都只是源于一些疯子自私到极点的私欲。
“你……”
忽然间,罗无辛猛地发力就要站起来去抓坐在对面的赵娟,但在巨大的情绪起伏下,仿佛钢针一样扎进他脑袋里的疼痛却先一步让他的眼前黑了下去,要不是陶森拦腰一把抱住他,罗无辛一头就要栽倒在地。
“罗警官,深呼吸。”
终于,陶森说了进入房间以来的第一句话,他照惯例紧紧捂住了罗无辛的眼睛,避免更多外界的刺激,说道:“你现在的状况不适合继续审下去了,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你的同事吧,我得带你回去查一下指标。”
说着,陶森立刻就要将人推出审讯室,但罗无辛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小彭,审讯暂停,把监控拉了。”
罗无辛疼得浑身哆嗦,咬牙道:“陶森,你之后不一定还有机会见她,有什么话,你最好现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