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房子,没有人有资格住。”
忽然间,胡经理抬起头冷冷地看着我:“那是属于死人的房子,没有人该住,你也一样。”
第35章死人的房子
直到跟着何剑的车去了山城分局,我才知道之前说的“分局对这个案子很上心”是什么意思。
先不说一路上都是对何剑这个“山城鬼见愁”打招呼行注目礼的警察,这边胡经理被送进去审讯室,竟然连副局长都直接下来叮嘱了,指定让何剑来审。
身为局外人,我原来还有些不解,结果这样的疑惑却在何剑进入房间的时候就被解开了。
胡经理看着何剑冷笑一声:“你们突然对这个案子这么上心,恐怕是观音里那帮老东西也给你们施压了吧?”
我一愣,然后突然想起这几次我店里闹鬼的事情因为我那个塑料爹的推波助澜闹的很大,我姐用钞能力都没能压下去,可想而知必然也对观音里官方造成了不小的压力。
一旦闹鬼的新闻传开,难免就会有人问起当年火灾的事情……也难怪物业会叮嘱其他的店家不要多声张。
这种事情一旦闹大,进一步影响到商铺的售卖,只怕是官方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了。
回到局里之后,何剑已然完全退去了稚气,成了行动利落神情犀利的副队长何剑秋,闻言淡淡道:“29号的案子本身就有疏漏,早晚会重新查,你犯下的罪行即使没人揭,最终也一定是难逃法网的。”
“难逃法网……” 胡经理低低地笑了:“你们警察竟然还说的出这个词,观音里29号闹鬼闹了十年,怎么就没人问问,这个宅子为什么会变成凶宅?之前犯下罪行的人,怎么就没人去抓了?”
隔着一道单向玻璃,我看着胡经理脸上陌生的神情只觉得心里寒。
很明显,这个人对我隐瞒了很多事情,而不久前何剑拿到了他的资料神情也有一瞬的吃惊,最后却只是拍拍我,说让我直接看审讯结果。
何剑看着胡经理,直截了当问道:“胡林,这是你现在的名字,为了确定你的身份我们比了你和你父母的dna,现你虽然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但是谱系能对上,换句话说,你名义上的这个父亲只是你的叔叔,而你的生父胡冲已经过世,他也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叫胡伟,十几年前出车祸死了。”
哥……你在说什么绕口令?
我在门外听的云里雾里,一旁的王薇似乎也看出我的不解,小声解释道:“换句话说,当年死的其实是胡林,出于某种目的,胡冲将自己的亲生儿子过继给了弟弟,让胡伟变成了胡林活下去。”
我哪里想到上来的身份就搞得如此复杂,然而,何剑说这些的目的似乎也不仅仅是为了核对胡经理的身份,他的手指叩了叩桌面。
“要没有这层身份打掩护,你也演不到这个时候,毕竟在最早我开始查29号的时候就查过当年的火灾,当时被烧死的房屋主人名叫林秀芬,我查到她和前夫胡冲育有一子,但是再往下这个线索就断了,因为不论是她的前夫还是儿子都死了……一直到拿到dna结果我才现,还真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眼看胡经理的脸色变得暗淡,我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也就是说,胡经理其实就是拆迁前房主的儿子?他母亲就是活生生被烧死在观音里29号的那个受害者?”
王薇叹了口气:“头儿一直怀疑29号的怪事和当年的那场火灾有关系,但之前调查却都碰壁了,后头他说找不到联系干脆就直接抓个现行……毕竟只要抓到那个在29号装神弄鬼的人,再搞清楚他的身份就不难了。”
简单来说,就是推理没用的时候干脆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隐约的,我从王薇的话里头嗅出了几分鬼见愁的味道,心想难怪之前何剑在29号碰上了怪事基本上是带头冲塔,原来就是一个擒贼先擒王的心理,管你是人是鬼,你敢舞到我面前我就敢当面给你骨灰扬了。
事实也证明,当对方最终憋不住直接出现在我面前时,离揭开他的真面目也确实是近在咫尺。
如果胡经理就是当年死者的孩子,那么这么多年他蛰伏在观音里一个小小房产中介里的目的就很明显了。
这时沉默已久的胡经理忽然笑了。
“很讽刺不是吗?”
胡经理轻声道:“人杀了人,事情轻描淡写就这么过去了,但是鬼杀了人反而会更瞩目,这么多年来口口相传,竟然把那个房子变成了一个没人敢接近的存在。”
何剑抱着胳膊靠回椅子上:“都到了这个地方了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了吧,看你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说,现在给你个机会,都倒出来,我们听着。”
“……行。”
胡经理想了想,问何剑咬了一根烟,整个人显得十分疲惫。
他说:“真正把29号变成凶宅的人,并不是我。”
吞吐着烟雾,胡经理的故事开始于三十多年前。
1989年,胡冲和林秀芬的儿子胡伟出生在老观音里一栋老洋房的二楼,他降生得突然又顺利,就在胡冲急匆匆准备送妻子去医院的时候,一声婴儿的啼哭已经撕破了房里的安宁。
可以说,胡伟从出生第一天起就成为了观音里的住民。
和多年后被改建的新观音里商业区不同,老观音里住的大多都是一些地地道道的渝江人,胡伟的母亲林秀芬也是如此。
往上数,林家已经在观音里住了快半个世纪,林秀芬的父亲早年死于哮喘,大姐早在几年前去了国外,也因此观音里的老房子只剩下林秀芬和她的母亲居住。
8o年代中,林秀芬大学毕业后不久母亲不幸罹患了癌症,看着日渐虚弱却愁眉不展的母亲,林秀芬最终决定早些将人生大事定下来,而很快,她便通过介绍认识了在观音里附近做工的年轻人胡冲。
两人在来年成婚,之后林秀芬的母亲最终也没能撑过两年,就在胡伟出生的前几个月,老房子里刚刚办完丧事,林秀芬挺着肚子送走了母亲,然后很快便迎来了她和胡冲的第一个孩子。
关于自己的出生,记事后的胡伟记得父母曾经吵过很多次,原因也很简单。 对于林秀芬很看重的观音里老宅,胡冲却始终觉得不祥,想卖房子。
胡冲说,林秀芬的父母都死在这个屋子里,而且不偏不倚,还都是在二楼去世的,这样就算了,在林秀芬母亲死后不到几个月,林秀芬又莫名其妙在二楼遭遇了早产,如此多的厄运都集中在同一个地方,这房子早晚会给他们惹来大祸。
当然,读过书的林秀芬无论如何不能苟同这种封建迷信的念头。
早早失去了父母之后,老观音里的老房子于她而言已经是唯一相当于家的地方,对于胡冲三天两头提出要卖房子的事情,林秀芬一开始没当回事,但渐渐的,她却也瞧出这里头的猫腻来。
两人成婚本就仓促,虽说胡冲外表长的端正,但要说和林家门当户对是决然谈不上的,彩礼没出多少也就算了,婚后住着林家的房子还天天说要卖,这里头的心思简直昭然若揭。
然而,事已如此,两人的儿子都已经出生,这时再计较显然也没了用处,日子只能心知肚明地凑合过,就这样,胡伟就在吵吵嚷嚷里长到了八岁。
九十年代的时候,胡伟就熟悉观音里的每一条小路,几乎是闭着眼睛都能走,而就和母亲一样,他同样也不觉得家里的老房子“阴森”,无论是那些陡峭的楼梯还是咯吱作响的地板都是胡伟所钟爱的,以至于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想象过有朝一日自己会从这个屋子里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