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侧的玉梭则是神色黯淡,她眼中泪光莹莹,轻轻捂着胸口,脚步虚浮地离开了。
沉鱼君一番言语之后,天帝听得津津有味,非说要在大婚之前,去燃灯佛祖面前道谢一番,沉鱼君说佛祖乃是方外之人,天下生灵自由造化,天帝得了媳妇便好,不必再去为这些俗物饶了佛祖修行。
他又说自己虽然资历浅显,但也养了这铃铛两百年,他身后的整个幽冥界,都是青灵的娘家,天宫若有不周全之处,活着薄待了青灵,幽冥界可是不会忍气吞声的。
沉鱼君这一番话说得时软时硬,天帝的心起起伏伏,待他语毕,天帝方才赔笑道:“请代我向令兄问好。玄征兄说的哪里话,往后两届结亲,我们只会更为亲厚,我天家只有对铃铛辈加关爱之理。”
青灵听完两人的话,方才明白,这沉鱼君竟然是要把自己嫁入天宫,还自以为做了一件大大的好事。
她心中大叹,真是才出狼窝,又进虎口,这糟心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啊。
自己与那禾兹,相互间全无情义,如何能共处一室,结婚生子?
如今自己又被锁灵簪所封,顶着一付假的容颜,如今又要步入一段假的姻缘,实在是前路吉凶不明,未来祸福难料。
她愁思良久,终于想出了一条妙计,解除锁灵簪之时,便是这铃铛从六界消失之时,也是她青灵的重生之日。
解簪之法,不过三滴泪,能有何难?
仙元三十万两千二百四十九年初一,天宫红灯高挂,红绸飘飘,九重天迎来了一场空前绝后的婚礼,新郎是那仙界的禾兹殿下,新娘则是幽冥界玄征神君座下精灵,据说她名唤莫柳。
这场空前的婚礼,因为这太子身份尊贵,天妃身份独特,来自仙、魔、幽冥的来宾众多,尤其是那避居世外的沉鱼君玄征,竟然作为那莫柳仙子的娘家人出席,收到的礼物之多,竟然从战神殿,铺到了南天门。
入夜时分,殿外宾客喧嚣未已,战神殿内,安静无比。
主殿中,红烛摇曳,灯影婆娑。青灵一把掀开头上的大红盖头,如饥似渴地望着桌上的各种果子糕点,天宫礼仪繁多,今日一场婚礼下来,她可是滴水未进。
她不过随意选了一个盘子,从盘中随意拈了一个果子,还未放进嘴中,那垒得高高的果子便似决堤的河流,“哗啦啦”地滚落得一地都是。
“柳妃娘娘,你还好么?可是生了何事?”
阿吉是殿外的小仙娥,乃是凌霄殿莲池中,一尾刚化形的小鲤鱼。天帝见她一身红鳞,颜色喜庆,又在这大喜的日子化形,正巧新天妃需要一个侍女,便谴她跟了青灵,随侍在身侧。
阿吉正打着盹儿,忽听殿内有异响,着急这天妃可是有何不适。
青灵嘴里包着一个水滋滋的果子,嚼得正香,出一边嚼东西一边说话的声音来:“阿吉,我没事,天色已晚,你自去后院的池中休息,不必痴守于此。”
阿吉心思单纯,又十分听话,正困得很,听得青灵如此说,便一跃进了后院的水塘里。
青灵吃饱喝足,算着时辰,那禾兹应该应酬完毕,就快回来了。她趴在桌上,手里转动着一个干果子,双眉紧蹙。
这禾兹明明中意季师兄,如今因为那天帝的强迫,取了化名为莫柳的我。虽说自己立志要找到那三滴泪,解了锁灵簪的禁制,但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决的,况且,自己还不知那三滴泪,乃是哪三滴泪?
今夜洞房花烛,若那禾兹真心不来倒好,自己自然乐得自在,可若他既想与季师兄勾搭,又要与我在一处,岂不麻烦?
青灵捂着脑袋,在屋中走来走去,纠结到底是对他来文的,还是来武的。
她絮絮叨叨说了半天,阿凤从储物袋中冒出了个头,它说禾兹这行为,实则就是那凡间话本中的渣男,他若心中有他人,就不该娶了你,既然娶了你,就不该招惹那季师兄。可是今日婚宴,这禾兹仍旧是与那季师兄喝的正酣,倒是把你晾在一边,是以,阿凤抖了抖触角道:“一闷棍吧。”
青灵暗道有理,幻了个铁锤在手,嘱咐阿凤叼了铁锤,悬在那进门之处。
青灵紧张又激动地等待了两个时辰,终于听到了极轻微的脚步声。
“阿凤,准备!”
青灵给了阿凤一个眼神,阿凤便施法翘起铁锤的榔头,只等着那禾兹一进来,便给他重重一击。
“吱呀”
殿门被推开,阿凤重重地便照着那个黑黢黢的脑袋砸了下去。
“蹦!”
一榔头下去,“哐”地一声,青灵看清来人后却呆住了,吞吞吐吐地说道:“沉……沉鱼君,怎么是你?”
沉鱼君两指神,正巧支住这榔头,他幽幽道:“小丫鬟,还是这般,没轻没重。”
阿凤见锤错了人,一溜烟躲进了灵宠袋中。
青灵瘪嘴:“子非鱼,安知鱼之痛?沉鱼君非我,安知我之忧。”
他眼神深邃,目光停在青灵的脸上,他沉默良久,方道:“明日,我将重回幽冥王府,王府事务繁多,本君恐怕抽身乏术,你”他的话止住了,没有继续说下去。
青灵被这沉鱼君欺负惯了,忽然他这般言语,倒是奇怪地很。
莫非……他还真把他自己当成了我的娘家人?
沉鱼君顿了许久,眼中有了离开之意。
青灵见他是来告别,想起了之前的承诺一事,所谓重要的事情,需要说三遍,她又提醒道:“之前的承诺,待我来讨时,沉鱼君可别以事务繁多作为借口,敷衍与我哟。”
沉鱼君淡淡一笑,轻轻答了四个字:“随时恭候。”
随后,他便消失在蔼蔼的夜色之中,一只绿毛狮子从天宫一个角落跃起,追逐着他的背影而去,那摇头晃脑的样子,依然如狗一般。
两百年来,青灵第一次看他微笑,只是他笑时,也那么云淡风轻,好似一枚花瓣在池面荡起一圈浅浅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