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妗妗看到他手指攥着,似乎从嘴里取出了个物品,在水龙头的涓涓细流下反复冲洗,还用又尖又长的指甲去抠挖剐蹭。
他身前洗手台面上,已经放了一小堆他从嘴里抠出来、清洗好的东西,那些玩意儿一个个玉米粒大小,方圆形不规则,在夜晚看是灰白色。
虞妗妗知道那些是什么了。
是牙齿。
人类的牙齿。
在尚雪的记忆中,冉建舒有几次吃饭时啃骨头,吃着吃着牙龈就开始流血,染红齿缝,乍一看去就像头在吃生肉的野兽,把她吓住。
事后冉建舒自己解释,说他体热经常上火,牙龈就容易出血。
现在看来并没有那么简单。
他的每一颗牙齿从口腔里取出,虞妗妗都能明显感觉到,他作为人的气息在减弱,从他骨子里溢出的腐朽沉败的气味愈浓重……
甚至连外形,都在蜕变。
冉建舒,或者厕所里的那个怪物,露在外面的皮肤皱皱巴巴泛着青紫,像蛙类的皮囊。
它本体又高又瘦,躯干和四肢格外细长,脊背佝偻下垂,镜子里能看到他脑袋顶上仅有稀疏柔软的几根毛,外凸的眼球转动时,会带动它眼皮四周深深的硬皮褶皱……
突然,它像是察觉到了窥视,猛然抬头,一张河童似的怪脸完全暴露在镜子中,也被虞妗妗看在眼里。
它眯着外凸的眼珠转了一圈,现厕所门没有关紧。
这道缝,是之前就有么?
虞妗妗轻巧一跳,拉长的身体如弓,跃到黑暗的橱柜顶部和环境融为一体。
“吱呀”一声,厕所门被缓缓推开,客厅地面上一道细长影子不断被拉长。
她藏匿的很好,余光能看到‘冉建舒’的小半边身体在客厅游荡,它的后腿关节反突小腿比大腿长,前爪类人,但没有掌心只有手指,在客厅到处爬行,扭动着一张怪异可怖的脸四处扫视。
“老婆……?”
人类男性的轻声呼唤,低沉轻柔,是在寻找猎物。
“老婆你在吗…
…”
它黏腻的爪子落在地板上,爬到尚雪的卧室门外,贴着门板去听里面人的呼吸声。
听了半晌,妻子似乎真的在熟睡。
‘冉建舒’并未完全放心,细长手臂扒住沙、家具,去看每一个角落。
它行动看似缓慢而不经意,却会在狭窄能躲藏的地方倏忽把头钻进去,四处探查。
可论行动轻巧敏捷、躲藏技巧,没什么物种比得上猫科。
每每它将扫到虞妗妗的藏身处,黑猫都会从它的视线死角离开,躲到别的地方。
十分钟后,什么都没找到的‘冉建舒’才彻底放心,认为厕所的门是自己大意。
它四肢爬行回到厕所,虞妗妗估摸着是在把洗刷干净的牙齿,一颗颗嵌回口腔。
果不其然,待‘冉建舒’再从厕所里出来,身上就很有人样,至少皮肤恢复正常的颜色,体型也缩回原状。
只是见过了它的真面目,像虞妗妗这样的大妖就很难再被骗到,她眼中的‘冉建舒’眼珠青灰,浑身青紫。
待‘冉建舒’走回到次卧睡觉,空气中腐朽腥臭的味道久久不散,虞妗妗又在客厅静静等了许久,才悄无声息回到了尚雪的卧室。
她还以为得待上几天才能现端倪,没想到自己运气不错,第一晚就撞破了‘冉建舒’的真面目。
次日清晨,一对表面夫妻皮笑肉不笑。
等冉建舒出门上班,虞妗妗才对已经换好衣服、准备去上班的尚雪说:
「冉建树的事我已经有点眉目了,还有一些疑问,估计要他的父母才能回答,你今天有空带我去他父母家转一圈吗?」
听到能解决自己古怪的丈夫,尚雪立刻同意,打电话和上司请了个假。
她挂了电话,想问虞妗妗要不要自己抱着,一扭头就现屋子里的黑猫重新变回了人身少女;
只是这次并非猫脸,而是一张精致的人面。
尚雪有点吓到,“……是您吗?”
虞妗妗点头,“走吧。”
尚雪开车带她来到了冉家父母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