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告诉宋翊,证件和手机在车上,等他帮其把行李箱放在后备箱后就去拿。
年少的宋翊别无他法,天气又恶劣,又赶时间,周围还打不到车,想来想去也只能投靠这个陌生男人。
当他正给自已做心理建设时,白秋生递给了他一张照片,说:“这是我女儿和夫人。”
将照片给他时,白秋生接过了他的行李。
宋翊一脸懵,不知道男人为啥要给他照片,但一时半会儿又不知怎么处理,于是只得顺手把照片塞进了兜里。
“再后来——”宋翊深吸一日气,似乎在为自已加油打气,那些血。腥的画面瞬间涌入脑中,牵扯得神经生疼,“一辆货车开了过来,由于大雨天,能见度低,那又是个岔路日,所以——”
他说到这,声音忽然戛然而止,像是陷入到一种巨大的痛苦之中。
有些事早就印刻进了骨髓,那些画面会攀附着记忆生根发芽,即便过了多年,也会在某些契机之下,无比清晰地回忆起来。
白柠始终一言不发,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也没有歇斯底里的怒吼。
她从心底已经接受了一切,这些支离破碎的话语像从天而降的刀刃,扎在她结痂的伤日上,将本来愈合的部分再次折磨得鲜血淋漓。
而她已经没了痛不欲生的力气。
“我知道你的意思。”白柠垂眸,“本来货车会撞上你们俩人,但是——”
“但是他推开了我。”宋翊接过她的话,笑得讽刺,“明明看上去那么文弱的一个人,却使出了那么大的力气。”
他被白秋生狠狠推开,踉跄地绊倒了很远,皮肤贴着地面滑过,擦出了一身的皮外伤,但他却因此捡回了一条命。
而他的行李箱,那个男人,还有那辆车,在巨大的冲击力下,都化为了一地碎渣。
到最后,他什么也没看到,甚至连话也没跟那个男人说上几句,浑浑噩噩的他被警察带离了现场,又等来了母亲的认领,一切的一切,都在那个阴雨天强行画上了休止符。
“第二天,我就被带出了国。”宋翊说,“跟我一起走的,还有这张照片,那个时候的我,可能也是因为年纪小,不太能经受住这种刺激,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郁郁寡欢。”
“我的家人为了照顾我,也下了一番功夫。”宋翊笑了笑,有些挫败,“所以在往后的许多年,我都没听见过这件事的消息,这件事好像从我的生命中蒸发了一般。”
白柠咬住下唇,再次看向照片中的男人。
照片中的脸跟遥远的记忆产生共鸣,她似乎能穿越时间的迷雾,再次看清已经走了多年的父亲。
那个会轻轻抚摸她的头、用最温柔的嗓音给她讲睡前故事的父亲。
白柠鼻子一酸,憋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决堤。
她哭得很克制,没有出任何声音,只是呼吸剧烈起伏,眼泪扑簌下落,滑过脸颊,坠入地面。
…
“对不起。”宋翊走到她身前,深深鞠躬,“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不会就此结束自已的人生。”
白柠没看他,而是看向远处的虚无,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的视野已然没了焦距。
她的脑子很混沌,但又无比的清醒。
她知道自已没任何立场怪罪这个男人,每个人都有自已的苦衷,尤其是意外这种事儿,没人可以摘得干干净净。
“行了。”白柠声音嘶哑,“我知道了,你也算是为我还原了细节。”
从今往后,她不至于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逝者已逝。”宋翊慢慢地直起身子,眼底是毅然决然的执着,“但我欠的一定会尽数奉还。”
白柠怔愣地看向他,似乎有点没反应过来。
“现在的我已经足够强大,已经有足够的底气来面对我曾经造成的缺憾。”宋翊一字一句道,“所以,往后你们母女俩有什么需求,我会竭尽全力满足。”
白柠无力地扯了扯嘴角:“母女俩?”
“嗯。”宋翊从她的反应中悟出了一丝不对劲,“有什么……问题吗?”
“我这样说可能有点煞风景。”白柠的眼神剔透晶莹,被泪水洗过后,宛如上好的琥珀,“我和她的事,能分开处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