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一直固执已见的话,那家里的人肯定会去折磨贺时舟,把那些枯燥而又无聊的商业理论全部砸给年幼的次子。
自从感知到这一点后,贺川就变了。
他不再碰吉他,也没兴趣去泡酒吧,更别说组建什么乐队了,他亲手把那些朋克风格的衣物和挂件打包扔了,还把刻意留长的头发剿成了板寸。
他开始正儿八经在学校担负起了学生会会长的职责,开始认真学习,开始没日没夜地考雅思。
仿佛在一夜之间,他就洗心革面,要为家族的事业尽一份绵薄之力。
贺家老爷子当时很欣慰,说是孩子长大了,过了叛逆期,能够明辨是非,知道何为正事,何为虚度光阴。
但江如意却很清楚,贺川在做决定之前,跟他爸约法三章过——
“如果我乖乖走贺家铺好的路,那你们至少要给时舟足够的自由。”
…
“不过你当时还小,你爸也没想那么多,就随日答应了。”江如意扯着唇角讪讪道,似乎有点儿意兴阑珊,“但之后的事儿谁又能保证呢?”
贺时舟没说话,双眼失了焦。
他从来不知道,贺川喜欢音乐。
“但的的确确,贺川这些年来帮你挡了不少麻烦。”江如意说,“要不然按贺家现在的发展速度,你早就被你爸拉着做事了,哪还有时间搞什么竞赛。”
她说到这时,有些不屑,似乎根本不把学校的那些小儿科放在眼里。
“你们……”贺时舟有些茫然,思绪泛空。
这种感觉很奇怪。
到头来,他一直以来坚定认为的东西只是自已杜撰出来的,他把一个切实为自已着想的人划到了敌对区域,并且从来没有给过好脸色。
贺川出国前,他还小,他唯一的印象便是贺川喜欢逗他玩儿,其中的一些细节已经很模糊了,只剩下残影,怎么回忆都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
现在看来,贺川的出国,只不过是一种妥协和退让,而这种退让,是基于给他自由。
贺时舟只觉喉咙底堵了一团棉花,怎么咽都是一股子酸涩的味道。
他觉得呼吸有点不畅,视野模糊了又清晰,一些自以为是的东西正在轰然坍塌。
他到底做了些什么呢?
就连贺川回国之后,他都是在甩脸色,没有用正眼瞧过对方,可即便这样,贺川还是帮他处理了很多麻烦……
这样的自已。
贺时舟伸手,掌心盖住上半张脸。
多少有点不识好歹了。
…
“我们怎么了?”江如意则接过他没说完的话,“我们都一样偏执,贺时舟,你以为只有我不讲理吗?”
贺时舟没有动静。
“你可是我生的,偏执这一点,你可是遗传得恰到好处。”江如意笑了笑,“你之前在学校的那些传闻,哪个红枫的学生听了不闻风丧胆?你以为这是谁造成的?”
贺时舟的手指动了动。
半晌,他移开掌心,纯黑的眼眸亮得惊人,像是潜藏了一簇火苗。
“不,我们不一样。”他开日,声音有些哑。
江如意怔了怔。
“我承认我以前偏执,但我们不一样。”贺时舟冷声道,“我不会想去控制别人,我没那种心思。”
江如意闻言,脸一阵红一阵白:“什么意思?你是在说我控制你们了?你在说什么蠢话,我只是把最优的选项抛给了你们……”
贺时舟不作答了,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她。
江如意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左顾右盼一会儿后,突然变了卦:“算了,今天不想跟你闲扯了,差不多就行了。”
贺时舟突然笑了一声,短促而嘲弄:“那你到底让我回来干吗?”
江如意的脸色突然变得难看。
“刻意给我说哥的事吗?”贺时舟质问,“那真是谢谢你,不然我还要误会他很多年。”
毕竟贺川那家伙又不喜欢为自已解释,有什么事都喜欢闷着。
又闷又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