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白背心高举双手呜咽着,脸孔在月色映照下泛着幽幽水光,分不清是泪是汗。
蒋亦杰隔着面罩轻蔑地冷笑两声:“别恨我,我只是拿人钱财照吩咐做事!你要是变成了厉鬼,只管找我老大龙哥索命去吧……”随即“啪嗒”落下了保险。
他屏息凝神留意着身后动静,当余光搜寻到阿力的人影时,立即叩响扳机,子弹从对方前胸射进去,又带着一条血柱从后背穿出。他顺势手上偷偷用力,将人向外一推,白背心咕噜噜沿着土坡一滚到底,躺在那再也不动了。
这一枪看似凶险,其实打在冈上肌靠近三角肌的位置,刻意避开了心脏与肺部。因为是枪口贴着人进行射击,子弹动能过大,还没开始翻滚就已经穿透了人体,故而没有产生空腔效应,只要救治及时,完全不会致命。
阿力明明目睹了杀人的全过程,却依旧不肯轻易放心,再次抬起手准备补枪。无奈这里距离码头太远,灯光照不过来,视力受到了限制。他并没有因此松懈,继续向前摸索几步,试图找到条小路滑下去就近开枪。
蒋亦杰捏着抢把的手指渐渐收紧,额头青筋根根爆起。左右观瞧确认这里没有第三个人,他瞬间打定主意,一旦阿力真从这里走下去,就立刻开枪杀了他!
一步,两步,蒋亦杰手中枪管缓慢抬起,心脏重重跳动,噗通,噗通……
忽然,电话响了!
阿力迅速接起,“是是是”地简短答应了几声,朝蒋亦杰一挥手:“快,附近有条子!”
蒋亦杰一阵狂喜,太好了,二哥没有放任自己不管,到底还是出手了!这下白背心的命也算是彻底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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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紧跟着阿力跑回了码头,颠九的手下已经被杀得干干净净了。那边有人清算好尸体数量,又洒满汽油点起大火。火借风势,很快吞没了整片码头,连同那艘血流成河的渔船。
阿力带着蒋亦杰跳上货车,急切招呼所有人:“有条子!快撤!”
众人立刻丢开一切撒腿向接应的车子跑去,有几个受了伤的,也顾不得潺潺流血的伤口,拼了命一瘸一拐跟着人群往车上冲。
有个家伙不幸被子弹打断一条腿,实在没办法坚持跑出几百米的距离,只好单腿跳着向阿力驾驶的货车扑去,哭天喊地鬼叫着:“力哥,别走,快拉兄弟一把!力哥等我!”
隐隐约约,不知哪个方向的警笛声被海风吹来,形势越来越紧迫,眼看那断腿的家伙就要挨到车门前,阿力却冷漠地调开目光,一踩油门开了出去。
那个满身是血的男人依旧在后视镜里一跳一跳追赶着,脸上带着绝望,蒋亦杰实在看不下去,一把握住阿力手中方向盘:“力哥,倒回去接上他,万一他被条子抓了,对我们没好处!”
阿力听见这话,果断一拉倒档向后退去。蒋亦杰以为他是被自己说服了,想赶回去救人,于是提早扶住车门,只等一靠近就直接将那家伙拎上来。令他没想到的是,阿力的车速越来越快,笔直向后冲去,不等那个断腿的倒霉鬼做出反应,只听见“嘭”一声巨响,人被撞得飞了出去,跌进翻滚的火海。
“啊!”蒋亦杰淬不及防,身体猛然挺了起来,瞪大眼睛愣愣望着后视镜中的景象,胸口像是被人狠狠砸了一拳,久久吐不出半个字。
阿力不做半刻停顿,全速飙向了滨海公路。
在大火之中,那个滋滋乱响的身影颤巍巍爬了起来,挣扎着走出两步,立刻跌倒,求生的本能使他一次次爬起来,又一次次跌倒……他已经变成了一个火人,火焰包裹着焦黑的骷髅,骨骼咔嚓断裂,散发着皮肉被烧糊的熟臭味,漫山遍野都是瘆人的哀嚎:“力哥,救我,等等我啊,力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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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狼狈不堪地逃回和义堂口,一个个脱去面罩与外套,有的倒在沙发里大口喘气,有的唤人过来处理伤势,整座大厅被汗臭味与血腥味所覆盖。
蒋亦杰一下车就扶着车门干呕起来,晚饭经过一晚上剧烈运动,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呕了半天,只吐出一滩酸水。尸体被烧焦的臭味在口鼻间窜来窜去,挥之不散。
小秃头精神尚好,丢下众人大咧咧往外走,嘴里还不断叫嚷着:“妈的老子喉咙都快冒烟了,赶紧来罐冰啤酒解解渴。”
不想他一只脚刚迈出大门,就被人当胸一把大力推了回来。
小秃头踉跄了几下终于站稳,横着眉毛吼道:“嚯,这是什么意思?谁他娘给你胆量推老子?”
“是我,怎么,有问题吗?”话音未落,龙准迈着方步走了进来。
铁门在他身后紧紧关闭,数名壮汉冲进大厅,将今晚参与行动的所有人团团围在当中。
大厅里气氛陡然变得紧张,喘息声、呻吟声全部停止,所有人的目光击中在龙准身上,暗暗挟带着愤怒与不解。
龙准背着手点点头,脸上依旧挂着和蔼微笑:“今晚行动虽然有些仓促,但是大家表现都很不错。你们是我龙准的好兄弟,这次立下大功,好处一定少不了大家。不过话说回来,既然要论功行赏,当然也得要赏罚分明……”他眯起毒蛇一样的细小眼珠,冷冰冰扫过全场,“今天的事,如何给条子得到了消息,我想你们之中,有个人应该要向我解释一下吧……”
龙准的一双眼睛,眼珠极其细小,看人的时候四边露着白眼球,瞳孔乌突突的,像是蒙了一层灰烟,很难看出背后藏着什么样的情绪。这双眼逐个扫视过现场所有人,笑得阴森森,让人皮肉发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