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发黑眸……被政客女儿在拍卖会上买下的双子……叛逆的教女,并不在您势力范围内的葡萄园……还需要我说下去吗?”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您……什么都知道了吗?”老爹没有去接那块手表,而是摘下了眼镜揉了揉眉心。
从棕发的青年提出打开手表观看立体投影直播的要求时,老爹就隐约因为这奇怪的,超出他预计的举动而感到了不妙。
“您一定不死心吗?”青年微微皱眉,“我知道……甚至也许比您还要多。”
“说说吧。恳请您陪我说说话——不是不死心。”老爹用自己的运动夹克的一角擦了擦眼镜后重新戴上,“很久……没有进行过这样的谈话,我预感会和您聊得很开心。”他的眼神依旧锐利而清明。
“……好吧。您爱他……市长。”教父在老爹的邀请下走到大工作台旁的条凳上侧坐下,交叠起双腿,一只手放在桌上,他选择了开门见山,“但是您却和市长夫人有染。并有了renata——您当时已经在地下崭露头角,手里有钱有人,可他不过是个初来乍到的愣头青。
您关心的问题,他知道renata是谁的孩子吗?我想他是知道的,他和夫人都是纯种意大利人,不是混血。我没有见过renata女士,但我觉得混血应该很容易辨别。
但他又是爱着renata的,甚至是愧疚的……所以他竭尽全力避免了女孩儿接触那些……接触到我们的世界。
然而又因为血缘和教父女的关系,女孩儿在相处过程中对您产生了……不同寻常的濡慕崇拜。而当她长大了发现一切以后……”纲吉收回手表重新戴上,“我不清楚她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决定参加那样的拍卖会,但结果就是如此。她买下了一对罕见的「白松露」——在您的财力支持下——又没有享用他们,而是选择用那种方式破坏游戏规则。
她还加入了‘自由普利亚’……然后,您退出了整个链条、我是说,您退出了供应链的末端……莱切这个地方,简直就是天然拍卖nan民的场所,一旦被发现,无论是给予这些人合法的身份还是直接从海上送走都便宜得很。
您的任性举动让整个链条都报废了,上游不得不寻求转而寻求威尼斯人的帮助——她的死,是对您的警告。”
而那对双子只不过是renata用来反抗自己生父的……棋子。
也许那个姑娘也知道,自己骨子里流的是什么人的血。
就像纲吉一样。
“老爹,我承认,彭格列并非全然无辜。”纲吉知道至少自己的生父就从中分了一杯羹——沢田家光真的不知道这里这条链条中涉及到了如此黑暗的产业吗?未必,可莱切明面上的账目做得一定很漂亮,足以让他对上供的钱财的来龙去脉有个交代。
毕竟石料在远距离运输中有些相当高的折损率,而高端教材市场又是众所周知,一本暴利的行业。
莱切石在近几年甚至令由神秘的东方大国把持的新丝绸之路上,那群大名鼎鼎的温商都趋之若鹜,东方大国的巨大市场缺口带来的利润非常可观。
“所以我来了。我来……摧毁,我来纠正。这只是……一个通知。”
让您不必纠结,不必选择,不必摇摆不定。
您自与我为敌。不必顾虑。
我也给您一个机会与时间,去选择该保护的人。
比方说继承了古老纸雕艺术,以当地农民为原型创作出新时代,新作品的里索兄弟。
这是一场早就计划好,安排好的严密旅程。纲吉怎么会让小婴儿的第一次出行有任何的波澜和危险呢?
也许中间的确有些计划外的小波折,但他最终的目的却始终没有变。
莱切,这个意大利的靴子根,是唯一不在彭格列掌控中,却又是最容易被外部突破的缺口。
——因为眼前这个男人,这个一手缔造了莱切的王者,他还不是彭格列的臣属。
他曾经不过是一个高中历史老师罢了。
二战之后,他就从人们的视野中消失。
——再归来,他仍然教授学生们历史。
“历史是个小姑娘……任由胜者涂抹、装扮和描绘。”老爹感叹,“守护这样一座被涂改了太多太多次,未来也依旧会被各种颜色浸染的小镇,我尊敬的教父,您真的做好这样的觉悟了吗?”
彭格列十世坚定不移地回答,“啊。我已做好觉悟。”
“那请允许我为您的掌权提前献上贺礼——我为莱切服务了太多年,唯一亏欠的人,他……最在意的还是这座小镇……我没有东西补偿他……请让我带有那两个走了歪路的孩子。
他们的事将永远是一个秘密——我知道,您无法容忍他们的存在,但也绝不会弄脏自己的手——”
“是,我不想杀他们。”纲吉静静地说,“也不能是复仇者监牢,那会被记录在案。我不想冒任何风险——我要他们活得健健康康,长命百岁。”活着去看,去听,去赎罪。
“——我明白。”老爹低下头颅,缓缓弯下已经有些干瘪佝偻的身子,单膝跪地,“请允许我,向您献上忠诚。”
不同于之前的礼貌客套的吻手礼,这次,是真正地效忠。
他曾参与过那样肮脏血腥的生意。
可他也用自己的方式救下过数不清的人。
他只是没有教会她,世界上并非只有黑白二色。
他也许不是个好父亲,好男人,他也是个渣男,懦夫,骗子和刽子手。
但他对莱切所有此刻自由享受着露天狂欢的人们却问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