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守岁:“陆澹,你……”你要不看看这是哪里?
显然。
陆观道是知道的,他不避讳什么,俯身眨眨眼。
斐守岁:“……”
深绿的眼睛,比天庭不间断的棉云有情。
斐守岁不再后退,他就看着陆观道的手指落在袈裟环上。陆观道轻轻将缠绕的布料松绑,因环落胸前,又那般的近,好似陆观道抚平的不是褶皱,而是斐守岁浸在同辉宝鉴里凉透的心。
石头没有给槐树动身的机会,绕过,轻易地折一折袈裟,呼吸打在彼此黏糊的距离。
陆观道身上的异香,包裹斐守岁单薄的里衣。
袈裟闪出微光一阵。
斐守岁仍旧仰头看,陆观道自然不会错过任何守岁的视线。
但守岁启唇,又止。
而那赤狐已然接过了袈裟,却没有收在怀中。
尚沉在补天异香的气氛里,斐守岁没有发现解十青的异常。
异常到,为何突然要解衣袍,以及……
将那袈裟展开。
狐妖十青于众神的注视下,完成月老话本的最后一幕。
春风十里度玉门,折腰垂泪解袈裟。莫叹暖月无人知,衣袍之下怜香魂。
是那人间在落春雨,仅仅天庭的几个时辰,就让初秋跃到了暖春。是那展开的袈裟里,藏了一个个洁白的头颅,不知何处的坟茔,少了什么可怜。
头颅们排列整齐,一个叠着一个,皆是垂摆,像冬天挂在枝头的红柿子。
斐守岁见了头颅,瞳仁突然染了水雾,他分明没有感受到袈裟里藏了东西,那样大的头骨他怎会……
啊……
怎会。
斐守岁咽了咽,知道话本走向的陆观道抱住了他。
在他耳边低声:“和你想得一样,她们要走了。”
“不要……”
“不走的话,你要供养她们一辈子吗?”
“不……她还在里面……”
“要往前走,径缘。”
“我……不,我……”
斐守岁的手不停地往前够,但陆观道抱着他的力气加大,他舍不得去打陆观道,也舍不得离她们远去,那画笔里,曾经庇佑的魂灵。
原来。
原来袈裟的目的在此。
原来很久之前,蛇尾神明就暗示过他。
只是如今,拿走而已。
还她们自由。
斐守岁刚刚流过血泪的眼睛,再一次灌入湿咸,刺痛使他无法睁开眼,可他拼了命,去看袈裟里沉默的魂魄。亓官麓呢?池钗花呢?还有,还有……许多许多。
他忘了遇到多少的人,他也忘记在一幕幕黑夜里,有多少像陆观道一样的小孩小鬼,拉住他的衣角。
他抱起他们了吗?
斐守岁记不得了。
但画笔越来越满,执笔的人却越来越累。背着的箱笼看似轻巧,也不知里头藏了几片梧桐。守岁需要不停地支撑画笔,用妖力,让画笔可以承受魂魄的挤压。
也许时间久了,久到本来在旁看戏的黑白无常,也愿意上前问一句。
问:“槐妖大人,今儿还收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