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白天要上学,晚上到了家里也卖不了几块钱的东西,直到有一天父亲喝醉后得罪了人,整个店都被人砸了,他的生活也陷入了更大的困境。
学校里那些同学朋友在得知他有一个酒鬼、甚至还有点神经病的父亲时对他敬而远之。
久而久之他就成了不被所有人待见的那个人,大家觉得他也会像他的父亲一样发疯酗酒,成为一个阴晴不定有暴力倾向的神经病。
每天放学回到家闻到家里的酒味和恶心的呕吐味道,他麻木地收拾,像是感情反应已经迟钝,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小学的时候想初中,初中去到新的地方就不会有人歧视他了。
可那只是梦想,上了初中又开始期待高中。
即便他在怎么努力把自己变得优秀,那也是徒劳无功,他的背景好像一座巨山永远地压在了他的背上,甩不掉也逃不脱。
高中的学费是他四处求亲访友求来的,生活费是他靠着低保和补助在学校食堂兼职混到的,可就是这样他依旧站不起来。
有时候他都想跟自己的父亲同归于尽算了。
整个高中他不是在学习就是在给自己以后的大学攒学费。
直到高考之前,他的学费没了。
被他父亲拿去买酒,他看着满地的酒瓶,那一瞬间满身无力。
好像不管怎么努力,一辈子都逃脱不了这个牢笼。
那天,他父亲因为酒精中毒被送进医院,再也没救回来。
按理来说他应该解脱,可是他却没有这种感觉,好像家里时时刻刻都还残留着令人作呕的酒精味道,那座大山不仅没有被移走,反而更重了。
他一整个星期都没有去学校,以后也不想去了。
学校打来电话,一次又一次,就算是不学也要去把自己的东西收回来。
他回去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
他见过,还是经常见。
小孩好像才上高一,比同龄人要瘦弱很多,他在食堂二楼勤工俭学,她就在一楼,学校外面那些小餐馆也常常能看到她的身影。
像是不爱说话,别人跟她说话的时候她要么就茫然要么就抿唇笑。
按理说她是长得很好看的一个女生,会很受其他人喜欢才对,可事实证明有时候长相只能成为一些人变本加厉的理由。
他不止看到过一次,有人见她过来的时候故意把自己吃剩的东西倒在桌上,她出去兼职故意被人堵在学校门口不让进迟到。
那时候他甚至有些恶意的想,原来还有人跟自己是一样的。
有几次他遇到甚至还冷眼旁观,就看这小孩会不会反抗。
可小孩也像是麻木了一样,一直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些人笑她是个脑子不太好的。
他在看那个孩子,好像也在看自己。
好在,他要解脱了。
取完自己的东西回家时被同学们遇到,那些人好像早就预料到他撑不过这种日子,专门等着他,把他所有的东西都撞碎。
书、笔、这些年的努力都散落一地。
他捡不起来,甚至不想捡了。
直到一只瘦的骨相分明的手替他把那些东西捡了起来,他抬起头,发现是他关注了好几个月的小孩。
小孩好像才结束勤工俭学,替他捡东西的时候将自己的东西放在了一边,是一盒糖。
声音特别轻,也是想象当中的软:“你没事吧?”
他盯着面前的人,却说不出一句话。
没有得到回答的小孩把东西都整整齐齐放在他面前,捡起了他这些年碎了一地的骄傲和自尊:“别怕,坚强一点。”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他鬼使神差地反问了一句:“那你坚强吗?”
“我坚强啊。”小孩说,“我在努力,在等着自己长大。”
她从地上把自己放着的糖盒捡起来打开,里面装着花花绿绿不同牌子的糖,然后抓了一把放在他的书上,抿着唇笑:“未来还有我没见过的风景和希望,要坚强一点才能看到,所以你要加油。”
那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小孩,看到她的眼睛,也是那时候他才忽然明白,自己跟这个小孩是不同的。
他在这么多年里一次又一次地贬低了自己,而对方不管做了什么都依旧在朝前看。
他痛恨自己的卑劣,却又更加卑劣地接住了小孩递过来的善意。
那天他并没有回家,而是抱着自己的书跟在小孩身后回了学校。
他想如果还有下一次,他一定能走到小孩面前,也替她守护住她的希望。
只是他没等到下一次,他很久都没在学校里见到小孩了。
食堂里来了新人,他被分到一楼去打扫,从那些人打闹玩趣的口中得知,小孩死了,明明马上就要到春天,她却没能看到。
高考之前他在学校里跟这些人打了一架,也不知道打的是谁,到底以前有没有欺负过小孩,那些人的餐盘散落一地,看他们一个个鼻青脸肿被汤饭浇得狼狈到哭爹喊娘,可他还是没有觉得哪里好过,他爹死了他没哭,被那些人羞辱的时候也没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