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有的一整个上午阳光,太阳穿透树枝投射在地上,一地碎裂的光鳞。
梁左是第一次重新体会到曾经地球的闲适,那都是很多年前的记忆了,身上的肌肉被每一日潜在威胁弄得僵硬敏锐,放松下来反而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原来如此,也就是,你带我出来后就和你以前的朋友打架对吧?”
季小姐归纳说。
“不是打架,算是切磋。”
梁左纠正。
打架听起来总感觉太过于意气用事。
“我们可是以武会友,纯粹想要击倒对手,给前两次的平局做出定论。”
“哦,就是打架啊。”
“不要深究!”
季小姐慢慢站起来,挥了挥拳头,软绵绵的,倒真像是普通姑娘的样子。
梁左安慰说:“你没什么大碍,就是前面药物堆积太多了。最多几天之后就能够恢复过来,现在体内的气暂时性有些不通畅,还是不要强行使用。”
季梵真突然笑起来:“有意思,前头是我照顾你,现在换你了。我们这下算是扯平了。现在我们怎么办?和阿难他们一起行动吗?”
“还得听听他们的意思。”
梁左说。
“大家一起行动吧。”
陈又廷道。
前头他一直在和阿难交涉。阿难很固执,一直对其他人是不信任的,哪怕是梁左这样的老熟人了。他的意思是,带上梁左倒是不错,有一个强力打手,不过这个姑娘看起来问题很多,是个不稳定因素。陈又廷却说,梁左连手无缚鸡之力的同伴也愿意照顾,不离不弃,不是很好的伙伴吗?阿难给他搞得哑口无言。
虽然大多数时候阿难挑剔,其实下决定的往往是陈又廷。
“外面我做了手脚,周围三十米没人能够靠近……关于猎人的事情,我需要更详细的信息。”
阿难突然开口。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不把你看成自己人前各种不顺眼,而你和他一伙之后他就会完全将你囊括进去。
陈又廷笑着说:“别看阿难脾气不好,他可是一个很厉害的分析师,我们之前遇到了不少麻烦,都是靠他参谋的。”
梁左回忆了一下,将自己听到的信息原原本本又讲了一次。
阿难低头思索了一阵:“我们回蜀都。”
众人都是一愣。
“我怀疑,那些猎人要对练气士下手,如果说每个大型城市都有猎人这种掌握气的战士,那么和我们差距就非常小了。华夏区,北美,欧洲,非洲……这些数量累积起来也是非常庞大的。而且人类一直以来都是群居动物,能够建立这么大规模的城市,他们互相之间肯定是有信息交换和协定的。如果说,研究和解剖练气士就是各个城市互相之间的秘密协定,希望通过练气士,也就是现在的我们得到快变强的手段,那也是情理之中。”
陈又廷质疑说:“可是练气士从来针对的都不是人类啊,练气士和普通人应该是盟友关系才对,他们为什么还要出手?”
阿难冷笑一声,脸色也变得严肃。
“我们现在是练气士,可是我们不能对外说出我们的情况。就是说出我们的秘密,现在他们会相信吗?你们要清楚一点,现在我们和他们已经不是同一个物种了。至少在他们看来是这样。比起动物性仍旧保留的,能够看到去留和领地习性的怪物们,我们这样来自天外,神秘的,能够思考的练气士才是人类真正的敌人。所以从现在起,我们要清楚一点,我们的身份已经不再是人类,我们是练气士,无论我们曾经在这里多么普通,怀念以前,都是没有办法回去的了。我们的亲朋好友不是死于那次灾难也纷纷老死,所以,要想活下去,先要将心肠硬起来!”
阿难变声期的声音让大家心里都沉甸甸的。
梁左并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他刻意不要去深入思考这个问题,因为如果我们连人都不再是,我们属于哪里?
只是联盟的新兵,他们批量制作的炮灰吗?
“你说的不对!”
一直默默倾听的季梵真开口道。
“哦?”
“我们是练气士,没错。从听到的情况来说,练气士从来没有帮助过怪物这一边,每次出现都是作为普通人的盟友。我们打的是怪物!如果我们是由野兽变成了练气士,还会这样做吗?”季小姐认真地说着:“虽然我们都知道,也许我们永远没法再次变成纯粹的地球人。不过我们都还是希望同胞们过得好,我们额外出任务做的那些不都是想要达到这个目的吗?”
半天,阿难才憋出了一个词:“幼稚。”
梁左有些恍惚,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倔强决绝的乘务长。
俩人只有一面之缘,只说过几句话。
他一直不能忘记她孤独的背影,怪物肆虐的夜晚,那个女人吓得浑身抖,她脸色比重病患者还要白,她还是慢慢走着,毫不迟疑地想要回去寻找她的爱人。梁左从来没有对人说过,他想要变强,第一个原因就是憎恨那时候的自己。
弱小的自己。
只能够愣愣看着她,却无法像一个真正男人一般保护自己同伴的可悲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