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的脾气也是越老越怪,他们操劳半辈子便随他们去吧,只吩咐人照料好你爹的身子就是。前阵子我爹吃的那丸药倒是有几分效用,我托人回京城把方子拿来给王府的府医瞧瞧能否得用。”
“费心了。”
那男子爽朗一笑:“咱们虽分别多年,但自小的交情,何须客套?”
两人拐过长廊,正准备往左去往萧景榕的院子,男子忽然注意到门内不远处一娉婷的身影。
“我瞧着那女子眼熟,是仇孟海的女儿?”
萧景榕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桂树底下拨弄花枝的正是嘴馋的苏棠。
“并非。”
男子揶揄道:“你那正妻叶家小姐我是见过的,难不成是你私纳的美妾?”
美?萧景榕倒是没想过这个词能与苏氏沾上边。母亲为他选的通房里,她本就不是最漂亮伶俐的那个。只是他不想日后生出许多事端,索性要了个愚笨平庸的。
“是我女儿的生母。”
“你那个通房?”男子略略吃惊:“我倒是想起她像谁了……”
“嗯?”萧景榕侧目。
“活像我送你的那幅《秋山仕女图》,你瞧瞧是不是?虽算不得绝色,倒也别有一番韵味。”
他这一提醒,萧景榕才觉察一二。他喜爱那幅仕女图原是为里面笔触绝妙的层山叠巘,三秋桂子,不曾留意过仕女如何。
远远视之,倒确有几分相似。
萧景榕轻咳一声:“不可妄议女子样貌。”
“你都是当爹的人了,怎么还跟以前你我同在国子监时一样,守着那套君子学究的做派,无趣得很。走吧,走吧。”
苏棠却不知自己落入二人眼中,勤勤恳恳集了半篮子桂花,又向府医要了半篮子仙人草,到厨房取了一罐焦芋粉,喜滋滋回到小院。
小院后面有一废弃的小厨房,正好拿来用。
“娘子,你这是要做什么呀?”沉鹭按照苏棠的吩咐,将仙人草淘洗了三遍,却不明白这苦哈哈的药材能做什么甜食。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苏棠在锅中放入糖块熬煮,待到糖块完全融化,洒入去除花梗的桂花,滴入些许白醋继续熬煮。
“尝尝。”苏棠蘸上一点塞入沉鹭嘴里。
“好香甜的桂花蜜。”沉鹭露出喜色。
“好吃吧。”苏棠将桂花蜜盛出放凉,又加入清水和草木灰水熬煮仙人草。
她记不得在以前世界的身份和亲人,唯独一些食物的做法是一点儿没忘,也算稍有安慰吧。
“行了,接下来咱不时搅一搅,等着就成。半个时辰之后,倒入焦芋粉调的水小火煮,再放凉就行。”
苏棠趁着空闲的功夫,拿出宣纸照着一本旧书写了好几个大字。倒不是她刻意写这么大,只是她翻遍屋子,就找出这么一支笔杆都脱皮开裂的大毛笔,或许是这宅子以前的主人写对联用的。
苏棠将纸张拿起来,吹了吹上面的墨迹,顺便欣赏自己的大作。
嗯……丑是丑了点,好歹能看出是什么字。
“姨娘,姩姩回来了。”
苏棠回头,奶娘正抱着奶团子站在门口。
她伸手接过:“沉鹭,给奶娘兑一杯桂花蜜水解解渴。”
“娘子,这怎使得?”
“不妨事,你也跟着受累了一上午。”本质上都是打工的,苏棠也不会像原主一样耍官威,“要是吃得惯的话,装一罐回去给你家里人吃,那盆里还多着呢。”
奶娘感激地笑笑。
“姨娘,姩姩要~”小奶团子也伸着手来够。
苏棠只给她尝了一小口:“吃多了牙齿会坏,姨娘今天还给姩姩做了仙草糕。”
“要~仙炒~糕。”
“一会儿姨娘带你去看好了没,先跟姨娘认两个大字好不好?”
这已经不是苏棠第一次在陈奶娘和沉鹭面前教姩姩认字,她们虽然奇怪苏棠会认字,但被苏棠一顿忽悠搪塞了过去。
一直到日暮西沉,用过晚膳之后,苏棠才带着姩姩将凝固好的黑色膏体切成小块,装在瓷碗里。
每碗淋上一勺桂花蜜。
一份清甜的桂花仙草糕就大功告成了。
“拿食盒装上两碗给世子妃和小公子送去,嗯……给仇侧夫人也送一碗过去吧,她收不收都不要紧,不能失了礼数。”苏棠顿了顿又接着补充:“这两碗是你和陈奶娘的,你们待会儿记得吃。”
殊不知此刻正在门外的陈姑姑听见里面再没了下文,偷偷望着自家世子晦暗不明的脸色,心里着急,这苏姨娘怎么偏偏就忘了最重要的一位。
萧景榕也没想过自己会是被抛之脑后的那个,若非适才在书房无意看到那幅《秋山仕女图》,他今日也不会踏足苏氏的院落。
但他来都来了,总不至于为了一份吃食拂袖而去,失了风度。
他迈开步子走进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