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攸未反驳他的话,只道:“大皇兄,谢家于相礼有恩,若不是他们,大皇兄也难见到相礼的面。
“谢少爷也并非恶妖,非但没有伤害百姓,而且还在百姓受难之时出手相助,若不是谢家放粮施粥,发放被褥厚衣,让他们住进酒楼铺子、空着的府宅中,只怕不知多少百姓要在这个冬日死去。
“人分好坏,妖亦然,莫要因对方的身份而另眼相待了,还望大皇兄高抬贵手,放了他,也不要为难府中众人。”
“有了相礼此番话,皇兄便信了这狼妖不坏。”沈玦摆摆手,“就到为此罢,都回来,莫要伤及了无辜。”
待一众侍卫收了剑回来,他又对沈攸道:“既然得了他们相助,那他们便是有恩于我们皇家,自是该好好感谢的,待回了京,相礼该给一些赏赐才是。”
沈攸抬起眼,只见沈玦勾起唇角,握着他肩的手收了收,“相礼离了京这么长时间,也该回去了,正好我也办完了父皇交的差,咱们兄弟二人便一道回京罢。”
闻言,阿福急得上前一步,张口想说什么。
“听大皇兄的。”沈攸微侧头看了眼谢山逢,“只是相礼还有一些话要同他们说,还请皇兄稍等相礼片刻。”
“在此待了快一年,是该好好道个别。”沈玦拍了拍他的肩,“去罢,皇兄上车等你。”
见人转了身,阿福欲上前,“阿九……”
沈攸却不是朝他走来,而是径直走向了谢山逢,话便尽数卡在了喉咙口。
看着站定在自己面前的人,谢山逢属实没想到这个小叫花子居然是流落民间的皇子,上下打量了眼,也没瞧出哪里与皇子沾边。
没想到这人一出口就是一句:“师兄。”
谢山逢在不雁山听人叫惯了,下意识就应了声。
应完愣住,跟见了鬼般看着他,意识到什么,试探性地问:“你偷偷拜我师父为师了?”
沈攸说:“我没有偷偷,是师父认我做的徒弟,阿福可以作证。”
谢山逢已是听不进去,感觉自己跟被偷了家的狼崽一样,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你,你……”
沈攸却压住了他指过来的手,低声道:“师兄,蛇妖入白棠城乃唐稚星所为,而他背后之人正是大皇子,我已拿了二人往来的密信传回盛京,却不能动大皇子半根的毫毛,唐稚星将所有罪责揽在己身,大皇子此番前来便是为了抄斩唐家,将自己撇清在外。
“他早知我与谢家有往来,回去后定会想方设法动了谢府,若官府中人寻来,你切莫动手,只需告知他们你师父是何人即可。
“师父当年为拯救苍生修为尽毁,永世不得飞升,民间供奉着他的神像,香火终年不断,皇帝寝宫亦然,若知你师从何人,他们绝不敢动你半点。”
沈攸收紧了手,“可你要记住了,切莫伤人,叫他人抓了把柄。”
“是他做的?”
谢山逢冷着眸望向马车,滔天的恨意霎时涌上心头,“我要去杀了他!”
“你现在杀了他,然后呢?”
沈攸将他按住,“你说是他做的,有证据吗?世人只会觉得你一个大妖杀了人,杀的还是皇子,他们会怎么看待你,怎么看待你们谢家?到时候哪里有你们的容身之处?若是各大宗门弟子下山要除掉你,你逃得了吗?”
“那要怎么办?”谢山逢赤红着眼,“我娘死在了蛇妖手上,我要让他血债血偿。”
“你们护好自己,”沈攸说,“这盘棋,我来同他下。”
你娘是被你害死的
沈攸将一块玉石放入他掌心中。
这块玉石谢山逢认得,是不雁山上能汇聚法力,暂存在身的灵石,想来是师父给他放在身上保命用的。
谢山逢还因他方才的话而发怔,低头看了眼,哑着嗓音问:“给我做什么?”
“师兄替我还给师父。”
“你怎的不自己还,而且它里头的灵力多着,还能用……”
“我用不着了,师兄。”
沈攸将他的手推回去,回头看看谢府,又看看谢父和一众家丁。
“师兄,对不住……”
说到底,是他连累了他们。
却在这时,一道声音传来:“我要见谢山逢,让我见谢山逢。”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被两个武士押着走来的唐稚星,他站定在阶下,直勾勾盯着谢山逢,忽地仰头大笑起来。
“山逢兄,你恐怕还不知道吧,蛇妖进入白棠城吃人可都是因你而起啊。”
谢山逢猛然怔住,愣愣抬起了头。
“因为你,拒绝了三皇子的拉拢,三皇子心怀不满,联合你的小青梅姜小姐一起对付你,却没能叫你上当,便召唤了这头蛇妖入城,又与那僧人联手,设了结界,让你们一个也逃不出去,最终城破人亡。”
唐稚星指着他,笑得癫狂,“若不是你,白棠城怎么可能会死那么多人,怎么会变成如今模样?还有你的母亲,又怎么会被蛇妖碾碎?”
谢山逢张了张口,唇瓣不住颤抖,“是因为我……”
“对,就是因为你!很震惊罢,你娘是被你害死的哈哈哈。”笑罢,便作一声叹息,“可惜了可惜了,三皇子还未亲眼看到这番景象,惨遭恶人杀害。”
车中传来一声冷斥:“将他带下去。”
唐稚星被拽走,边走边大笑,模样已然疯癫。
沈攸挨过来,“他心悦大皇子,想嫁祸于已身亡的三皇子,师兄不要相信……”
“我知道,我娘说过三皇子想要拉拢我助他上位,大皇子因此想除掉我,蛇妖是他招来。”谢山逢很快理清了其中的关系,眼眶蓦然红透,“就是我害死了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