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算是国内特色了,上面说三点半开会,下面传话的总会把时间往前挪,生怕领导来了,下面人没到齐,让人难堪,结果一级级传下去,时间越提越早,下面的人浪费的时间也越来越多。
我们正无聊着,突然,人群中有人提议道:“我们来唱个歌吧。”
我还在心里嘀咕,这有什么好唱的,真唱了不就和精神病一样了吗?
结果还真有人赞同,众人唱起了一四灵教改编的赞歌。
最后审判,使我敬畏;我罪深重,迷途忘归;
四灵仁慈,如此恩典;何等甘甜,使我心安;
前我茫茫,即蒙恩惠……
“唱这种改编的歌不会出问题吗,难道没有人抗议?”我问道。
唐玄鸣向我解释道:“没有,郑宏颖说原来世界上的宗教都没有错,神是万能的,不过在传播和理解的过程中,各个文明做出了自己的阐释。他现在不过是取各个宗教精华的部分来侍奉神灵。有这个借口,他就可以堂而皇之拿这些东西用了。”
“不过会有这么多人跟着唱,还是出乎我的意料。”蒙和平不由得说道,“看来找队友这种事情真要小心。”
“嘘,小心一点,郑宏颖来了。”唐玄鸣提醒我们。
郑宏颖就在歌声中步入了会场。看起来,他对教徒自唱歌的事情很满意。 “我很高兴,大家都没有被近来的灾难所打倒。这是一件好事。”郑宏颖做了简短的开场白,“我常对你们说,今天我们已经到了谷底,之后的每一天都有进步。但不得不承认,我失信了,因为已经有很多个‘今天’都让我们以为是谷底了,就像前天。”
郑宏颖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谈起了董婆婆的死。他的话很多,时而谈到董婆婆的生平事迹,时而谈及教义,对教徒展开洗脑。两个小时的大会最紧要的只有几段话。
郑宏颖说,生命是神创造的,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命运,不能因为遇到困难或者磨难就绝望,绝望是对神失去信心和希望,经不起考验就绝望,是不相信神,是罪。末日之时,所有人本都该被送去审判,是四灵庇佑了幸存者。他们的生命归入四灵的名下,活着也不再是自己活着,是和四灵、和为此而死的祭品兄弟一起活着,要相信活着就能遇到生命中的美好,我们不能因为一时的愤懑而不珍惜生命。我们的生存就是我们的选择,神宽宏大量,体恤了我们的软弱,我们又为何要鼠两端,既损害了自己,又惹他人生厌。教义上没有说教徒能用自杀的方式殉道。
“能相信他的鬼话吗?”蒙和平说道,“这和他一直以来害人的做法不符啊。”
“不能。四灵教出了事,他在安抚人心罢了。”我说道。
唐玄鸣说道:“晓楠说得对。说白了很简单,郑宏颖就是让大家放心,董婆婆自杀只是孤例。他虽然以人为祭品,但绝对不会滥杀无辜,人啊,总是短视的。”
据说,猴脑是道难得的美食,四川多猴,川中巨富会饲养猴子,用猴脑待客。猴子作为次灵,在诸多生灵中最似人,它们在牢笼之中,渐渐明白自己的结局。每当厨子抓猴,猴群总会推出一只猴子,剩下的猴子逃过一劫,继续在笼中玩闹。这和四灵教内的情况微妙地相似,如果有一天,厨子不只抓一只猴子,而是要把所有猴子都赶尽杀绝,那么猴子们也只能拼死一搏。
“教徒觉得四灵教不像某些邪教那样逼人去死或者骗人去死,教徒大概率能活下去,就不会多生事端。这样一来,四灵教就不会遭到破坏,郑宏颖又能收割教徒的好感,让他有更多时间来洗脑教徒。”唐玄鸣说道。
除了我们这些人私下的猜测和抨击,大会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中平安结束,郑宏颖依旧在台上光芒万丈,俨然一副救世主的模样。
边上的人听到我们对郑宏颖的攻击,可能觉得不过是无知的野狗朝着太阳狂吠,无论野狗如何叫唤,都影响不了太阳的万丈光芒。
归根结底,我们还是处于弱势。
散会后,教徒们三三两两地离去。
蒙和平和唐玄鸣有事先走了,留下我和庄晓蝶混在人群中。
当我想要离去时,庄晓蝶突然叫住了我。
“你就想这样一直不和我说话吗?”
“我和你说过话。”
在讨论案情时,我和庄晓蝶说过话。
“你应该明白我说的不是那个。”她看起来有些生气了。
我懦弱地保持着沉默。
“你为什么不安慰我一下,许大禹死了,我为数不多的朋友又死了一个。”
“何莫也死了……”
“你非得在这方面和我比较吗?”
“对不起。”我有些浮躁,也有些口不择言。
庄晓蝶转过身想要离开,我的失言让我再一次错过了与她和解的机会。
我想追上去,但犹豫之间,庄晓蝶已经离开了。
后来,唐玄鸣和蒙和平知道我和庄晓蝶又不欢而散,都有些遗憾,又数落了我一顿。
——这两个家伙管得有些宽。
但是末世的生活还得继续,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死亡、几个人的爱恨纠葛而停下。在忙碌的工作之外,我们还是继续着调查。
我甚至养成了休息时去几个案现场看看的习惯。
祭品小伙的房间已经挪作他用,暂时成为杂物间。 如果时间充裕,我甚至会让车队带我到钱塘江边上看看何莫溺亡的地方,在钱塘江奔流不息的潮水前,我的心情出乎意料的平静,风声和水声对我而言就像咖啡和茶,能帮助我保持清醒。
我列出一些疑点,顺着走下去,却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结果,比如,我们从许大禹房间赶往蒙和平房间时曾数错了房间。我想过是不是四灵教的人在楼层上动了手脚,许大禹的房间不是原来的房间,四灵教在中途就闯了进去,强行杀死了许大禹,又在另一楼层,比如十七楼,将同个位置的房间布置得和十八楼一模一样,他们把许大禹的尸体装进去,最后打开这个房间。但这存在问题,电梯的楼层显示应该不会变,据我所知,调试电梯需要专业知识,四灵教内应该没有能让电梯到达十七楼却显示十八楼的人。而且由于四灵教所在的酒店楼层高,大家都习惯坐电梯,楼层显示有问题应该很快就会被现。最重要的是,我们三个人轮流守在房间外,就算偶有打盹,也不可能忽视换房间这种大动作……
但来回巡视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就在董婆婆的房间内,我找到了新的线索。
在董婆婆床头柜最下面的一个抽屉里,我找到了一把黑剪刀,上面残留着胶带的黏性物质。董婆婆平时可能用它剪过胶带,但除了黑剪刀,外面还有一把红剪刀,红剪刀上的黏性物质远比黑剪刀少。一般来说,有了专门剪胶带的剪刀就不会动用其他剪刀了,因为沾上黏性物质很难清理,凶手可能没现抽屉里还有一把剪刀,所以用了新的。
这进一步表明,董婆婆是被人谋杀的。
我拿起董婆婆房内的电话,打给了唐玄鸣。
关于这点,我之前可能忘了说——由于基站报废了,手机确实没法用了,但酒店内部的电话网还可以使用,只要不断电、程控设备不出故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