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帝一去,朝上的亲信被清扫得差不多了,许父作为太后的亲爹,勉强逃过一劫,但这些日子过得也是担惊受怕,朝中位置也一落再落,早就被挤到不起眼的角落里去了。刚刚出事的那会儿,自是觉得保住一条命就是万幸,但是现在局势安定下来,心思又重新活泛了下去,进宫来求女儿帮忙活动一下很正常。
许寄锦猜到她爹会求她,但是并没有料到对方说的话。
她看向许父的神情甚至带了点惊疑的神色,“您说什么?”
许父被女儿这么一看,也有些挂不住脸,但还是低声,“你和顾家那个,不是还曾经订过婚嘛?如今陛下年幼,许多事要请太后诏令,他又常来宫中,你若有心、总有能和他接触的机会……”
许寄锦都要笑出声了。
她也确实笑出来了,“所以,你就让你的女儿以新寡的太后之身,去勾引朝中重臣?你可知他家中有妻有子,又是金陵人尽皆知伉俪?”
许父急着声,“你这孩子,怎么说得这么难听呢?!那怎么能叫‘勾引’?你们本就有旧,这会儿只是续上前缘罢了。”
许寄锦冷声:“到底是我说得难听,还是父亲的作态难看?!”
她定定地看着还想说什么的许父,缓着声问:“您已经卖了女儿一次,现下还想卖掉第二次吗?”
许父一下子愣住了。
他怔怔地看着许寄锦的神情,好半天才不确定地开口,“锦娘,你说‘卖’?”
许寄锦抿了抿唇,一点点别过脸去。
许父却不由开口,“锦娘,爹承认爹没本事,全靠着生了个好女儿才在朝上站稳了脚跟。但是你不能这么想爹啊!当年顾家那光景,爹哪里敢把你嫁过去?顾知改他自己还不知道什么出路呢,哪里还顾得上一个你?你还真要等他三年又三年?倒是他要是万一死了、不回来了、或是另娶了,那你怎么办?你还要寻人家的啊!”
“入宫不好吗?锦衣玉食、吃住都有人伺候着,还是贵妃之尊。不比陪着顾易去边城吃沙子好?”
“当然,那会儿爹还不知道他能有今日,不过现在也不晚。”
他这么说着,神情又热切起来,“锦娘,你听爹的,把当年的事都推到爹身上。你就说你抵死不嫁,是爹以父母之命、非逼着你嫁的,你这些年虽人在宫里,但都想着他、念着他。男人么,再怎么冷硬对心慕自己的女人总是留情面的,你再……”
许寄锦听不下去,“爹!”
她定定地看过去,认真回:“女儿不愿意。”
“你再好好想想!”
许父下意识脱口而出,对上女儿那双显得凌厉的眼睛,终究没能坚持强硬下去。
他这女儿,打小就有主见。
硬逼着她做什么,按着头也没法拽过去。
沉默僵持许久,许父软着声,“锦娘,你真的得想想。爹不是那等通透人,却也知道,那小皇帝是当不了太久皇帝的。你可想过,等萧家的皇帝都没了,你这个太后怎么办?爹不是让你给爹谋前程,爹这点能耐,都享了太久女儿福,后半辈子早没什么盼的了,但是你得给自己以后想想。”
许寄锦沉默着没答话。
许父缠磨了许久,好话歹话都说了尽,嘴皮子都干了,那边还是没吭一声。
他碰了这么大一个钉子,也知道女儿态度了,终究也只能悻悻离开。只是人快走出殿外的时候,突然被叫住了。
许父还以为是女儿改主意了,当即神色一松回头。
但脸上的笑还没来得及展开呢,就在许寄锦那锐利的注视下僵住了,他磕磕巴巴问:“怎、怎么了?”
许寄锦:“你没做什么吧?”
许父表情更僵了。 但是因着本来就不自然,倒是不太明显。
他努力控制住游移的眼神,佯作疑惑,“你说什么?”
许寄锦怀疑的目光上下扫了一圈,直到把许父看得冷汗都快渗出来了,才轻声道了一句,“没什么,女儿送您。”
许父连连摇头,“不、不用,你现在可是太后。哪有太后送臣子的?这不合适。”
许父劝完了女儿,几乎是同手同脚地从宫殿里出来,平地踉跄了一下,靠着柱子才站住了。
到底是宫里呆了这么久的人,他都快认不出亲女儿了。
许父一边缓着气儿,一边不太确定地想。
他就是给顾府送了点东西过去,也不算干了什么吧?
顾家。
卢皎月正整理着宗族送来的孩子的名单。
虽说那天祠堂里情况展有点出乎意料,但是顾易还是很明确地说明了自己的想法,他并不想将青奴过继出去。
可提都提出来了,给白月光哥哥留个后嗣这件事,就得要认真对待了。
这倒是并不难,毕竟以顾易现在的地位,给他的嫡亲兄长找个嗣子这件事,只要消息放出去,多少人争着抢着把孩子塞过来。别说顾氏宗族了,就算只是沾亲带故的表亲,这会儿都恨不得扒一扒那八竿子打不着的亲缘关系,给自己安上个顾姓。
不过对筛选人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卢皎月这段时间看“简历”都看得眼花了。让自家孩子卷赢在起跑线上这件事,真是历朝历代的家长们不分时代背景的共识。
卢皎月都有点后悔自己主动将这件事揽过来了。
那会祠堂里不小心扇了顾易那一巴掌,虽然她赶紧道歉了,但是气氛还有点尴尬,她想找点话题打破一下僵局,就提起了这件事。
只不过那会开口的时候,卢皎月可没想到后续这么麻烦。
她琢磨着再这么下去,她真得拉着顾易一起帮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