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轩站在原地,目光怔怔,想到了那天当晚父母给他打来的电话。
供应商重新上门,生意有救了,他们不用焦头烂额的卖房子断尾求生。
同学三年,就当他一厢情愿做了一场梦。
如今,梦醒了。
……
写生采风的最后一天,棠岁晚还见到了溜溜达达过来的庄满。
“空城美院不是已经回去了吗,你怎么还在这儿?”
庄满慢吞吞咬了口苹果,斜斜瞧过来时,显得十分嘚瑟,“我说有灵感,要留在这边画画,毕竟也是堂堂星动杯铜奖得主,总有点特权吧。”
棠岁晚笑了笑,笔刷在画布上簌簌落声。
许教授背着手,站在不远处,充满了警惕地盯着庄满,仿佛生怕又被他抢走一幅画。
庄满又咬了口苹果。
二工今天选在了流水河道旁的小树林作画。
今天的天气有些阴沉,大部分人画面都显得暗沉。
偏偏棠岁晚,画笔一抹就是大范围的亮色,整个画布都显得明亮温暖。
明明是阴沉沉的小树林,在她的画布之上,却有金灿灿的阳光从树叶缝隙中而落,暖洋洋洒下。
就像她得奖的那一幅《澄日》,也是这样的温暖灿烂。
即使是《向死》,在无尽的黑暗中,亦有光芒点点。
庄满突然出声,“抱歉,从一开始,我就是因为知道了你的身份,所以故意接近。”
棠岁晚落笔微顿,没说话,继续画着。
庄满也不需要她说话。
“你问我为什么会撬车……因为我父亲曾经当过小偷,最擅长这种手段,我耳濡目染,也学了一些。”
“他有罪,但已经坐过牢、出来后洗心革面,勤勤恳恳做人。不应该是被富二代选中,去顶替他的醉驾致人死亡的罪。”
“一个只敢偷一条金项链就被抓入狱、在工地搬砖每天灰尘扑扑的人,却能开得起百万的豪车,在深夜飙车醉驾,也亏那些人想得出来。”
“……我昨天收到了消息,那名富二代被抓起来了。”
自嘲地勾了勾唇角,庄满低低出声,“棠岁晚,谢谢你。”
他转身想走,却听小姑娘开了口,“不用抱歉,我知道你的意图。”
庄满靠近得太过突然,说着和她同一个考场,只消问一问空城美院的人,就知道,他根本不是锦城人。
他和金奈是一个城市的,父亲本是工人,裁员下岗后一蹶不振,鬼迷心窍走上了偷盗的歪路。
庄满的母亲不能接受,和他离了婚,带着庄满独自生活。
他父亲做过几年牢,出来后没什么地方肯要他,只能在不用身份证的工地上卖苦力。
却因为那天晚上路过了事发地,看到了全过程,反过来被富二代的家里人动手脚逮捕。
被抓时,破败的出租屋里,还堆满了崭新的昂贵颜料。
是他不敢去见儿子,自已吃馒头咸菜,用攒下的钱一点一点买回来的。
“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庄满,不管如何,你帮了我是真的,你对油画的纯粹热爱是真的。”
“这就够了。”
庄满红了眼眶,没敢回头。
嗓音带了点哽咽,却强装洒脱。
“棠岁晚,你有郁归当老师,我也不会差。”
“希望有朝一日,你我的油画,能出现在世界最顶级的德里森城堡画廊展览中。”
“与君,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