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躺在维生舱里的某人,黑泽阵真心想揪着对方的领子,把人摇醒了挂电线杆上。
尽管苏格兰……那个叫艾莲娜的女人称这家伙不会有事的。他们给他的营养液里添加的是经过“银色子弹”技术加持的再生药剂,需要靠他自身吸收,非直接注射,比马尔贝克手上的版本温和多了,会尽可能不对身体造成太大的消耗。
当然,药效相对温和的代价就是恢复慢。于是此人再次陷入长时间的晕迷中,一直到黑泽阵慢慢腾腾回到基地不得不把人交上去时,这家伙都没醒来。气得黑泽阵牙都快咬碎了。接下来自己还被马不停蹄地扔进了“斗兽场”,陪变成怪物的波尔多对练。也好,就让他发泄一下近期积压已久的情绪吧!
等黑泽阵的惩罚结束出来以后,某人这次倒是总算醒了。可却一副把自己的身体越搞越糟糕的样子。
黑泽阵眼睁睁看着如今变成瞎子的某人,下定决心觉得不能再拖下去了,再拖下去这不靠谱的家伙怕是真能把自己给玩废了。
除此以外,黑泽阵自己也早就厌烦了待在黑衣组织这种地方的生活——很早以前,他一直认为对他而言,待在组织里会比待在正常社会中更加自由。所以哪怕自打认识了某人以后,就算总被对方念叨“你这家公司是个黑心企业,还是跳槽来我这儿吧”,都没怎么动过要离开的念头,那太麻烦了。
直到他发现这里有个老不死的混蛋居然一直在窥伺自己的身体。
要不是那个时候某人已经动了要全盘掀翻这个组织的念头,黑泽阵绝不会配合按捺下那份被冒犯的恶心一直拖到如今。
——让你多活了这么多天已经够本了吧?老不死的东西,现在就送你下地狱!
兵贵神速。抱着这样的心态,黑泽阵做好了这次见面就把组织BOSS杀掉的准备。
……
然而黑泽阵怎么也没料到,对方居然对他的身体做了手脚?!究竟是什么时候?
真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黑泽阵根本没有时间去想其他事情了。
他目眦欲裂地死死瞪着自己的手臂——给我动啊!!!
好不容易找回来一只手的控制权,无法思考太多的黑泽阵凭本能向自己的胳膊开了一枪,似乎是想以此打破束缚捆绑住自己的无形之手。
好在他的胳膊真的因剧烈的疼痛而重回了他自己的控制之下,没等他想好怎么给自己的大腿来两下且不影响他跑路。那个可怖的声音再次如同锯子一般从他的左耳穿入脑子再从右耳刮出——
“好孩子,睡吧。”
就像被人按下了早就设定好的最终程序启动按钮。从这一刻起,黑泽阵不仅仅是身体,整个脑子里都混乱地像刮起了一场巨型飙风。无数声音重重叠叠地在他脑海里尖叫着哭闹着——
好不甘心!我们不想死!
凭什么是你活下来了?
为什么选你不选我们?
好朋友,陪陪我们。
留下来,陪陪我们。
不许走,陪陪我们。
曾今早就忘记的梦魇,那些亡灵再次具象化,从暴风中伸出一双双枯枝般的小手。
它们拖住他的身体,它们抓起他的手臂,它们按下他的食指——
在他人看不见的狂风骤雨里,黑泽阵努力想找到那个曾经给自己带来长久安宁的人。
只可惜,他什么也看不到。
479
最后一声枪响时,浅羽守和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跟着停止跳动了好几秒。
但好在他的新视野里,属于阿阵的弦并没有随着枪响而溃散消失,所以他很快就镇定下来。
他装作上前检查的样子,走到阿阵身边。奎茵同步提醒他,刚刚冲进来的人是银辉酒,是琴酒过去的搭档,目前不确定敌友关系,让他小心为妙。
浅羽守和没有回话,他弯腰半跪下来,探手去摸,先是碰到了阿阵的头,随后摸到了掉在一旁的帽子——触感告诉他,这是自己送给对方的那顶爵士帽。
原来如此,幸好如此。
——这顶帽子是金氏科技那边的实验室在研究新型防弹材料的试验之作。浅羽守和的目的是想复刻自己上辈子的制服。产品还在研发阶段,当时合格能用的成品材料有限,他又要回国,就让手下先做了顶帽子出来玩玩。后来圣诞节约见了阿阵,就将这顶帽子作为圣诞礼物送给了对方。
阿阵没有死,他是被子弹近距离击中的巨大冲击力所撞晕了。
地上没有血,昏暗的房间里也许墙角的监控看不清,但就站在一旁的银辉酒一定能看得见。
她不说话。
……她在等他的反应!
电光火石之间,半跪着的浅羽守和,动作隐秘而迅速地从地上捡起一块水晶吊灯的碎片,划开了自己的手掌,然后将瞬间涌出的大量鲜血沫在了阿阵的头侧。他假装摸着对方脉搏摇头,实则是在伤口愈合之前尽可能多地往地上挤出一些血液。
直到这时,一个微微沙哑的女性声音这才从浅羽守和的身侧响起:“BOSS,确认琴酒已死亡。”
“既然如此,接下来就交给你处理了,把这儿弄干净复原吧,我以前挺喜欢这里的。”组织的BOSS透过广播如此平淡地吩咐道,就好像房间里不是“死”了一个人,而仅仅是谁不小心打破了一个玻璃杯。
“Gin是我看着他长大的,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发展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哎……”广播另一头不知身处何处的人,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那种机械的音色,有种非人却硬要模仿人类的诡异感。接着对方又用疲倦的逐渐变慢的语速对浅羽守和说道:“你对我的维护,我都看在眼里。谢谢你,我的孩子……不过现在我有些累了,看来眼下并不是一个见面聊天的好时机。之后我会让朗姆酒安排你来见我的……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是。”浅羽守和恭谨地回答道。
接下来房间里就没了声响,不过剩下的两人谁都没有敢大意。
浅羽守和对银辉酒说,我来帮你把“尸体”搬出去吧?
银辉酒回,好,麻烦您了。
于是浅羽守和顺手将落在地上的爵士帽捡起来回收,然后同银辉酒一人勾着腋下,一人抓着腿,两人合力把“已死去”的琴酒给抬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