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兵闻言,有些犹豫,向高适劝道:“左相,眼下城门混乱,我们人数少,距离敌军又近。倘若升起将旗,就等于在黑暗之中升起了火烛,我军固然能够看见,但是敌军也能看见,不如派出传令兵,四处……”
高适不待亲兵说完,当场喝道:“城门失守,长安数十万百姓,即将生灵涂炭,此等紧要关头,怎可犹豫!”
说完,高适再次下令,升起将旗。
当高适的将旗,在南门升起的时候,原本一盘散沙的唐军,顿时有了主心骨。
有人高声喊道:“左相!左相来了!”
又有人喊道:“左相尚且不惧,吾等又怎能退避!”
就在唐军士气恢复的时候,已经控制住城门的山隗军,此时也发现了左相高适的位置。
殷屠怒目瞪向高适的将旗,将手放在嘴边,打了一声呼哨。
下一秒钟,五百名山隗军分出一部,朝着高适所在的地方,快速攻去。
高适的亲兵,本来人数就不多,面对这群力大无穷的山隗军,只能一边列阵抵抗,一边尽力推延。
在付出了近百人的牺牲之后,山隗军大将殷屠,见原本退散的唐军,逐渐包围了上来,知晓此次夜袭功亏一篑,只能下令尽快撤退。
心有不甘的山隗军,向着高适亲兵的阵列,抛去一阵箭雨,最后悻悻的退出了城门。
南门此时被唐军夺回,城门缓缓关上,吊桥也被升起。
距离城门仅仅不到百米的吐蕃前锋,眼见城门慢慢关上,只能纷纷下马,骑兵成为步兵,改奇袭为攻城。
夺回城门的唐军,很快攀上了城墙,面对蜂拥而来的敌军,开始借着火把和月色,对敌人发起一轮又一轮的攻击。
箭矢、火药桶和火炮,在南门前方的战场,交叉构筑,形成了一道死亡防线,任何想要穿越这片区域的吐蕃兵,都必须付出生命的代价。
城内,高适的亲兵队,面对山隗军的突击,虽然损失惨重,但依然有不少人存活了下来。
亲兵队守原本正在庆幸,突然发现身后的高适面色有异,不由低头看去。
只见高适的胸口,中了一根流矢。
箭头穿透铠甲,直接刺入了身体。
亲兵队守大惊失色,赶忙想要呼喊求助。
高适一把拉住他,小声说道:“莫要声张。”
亲兵队守连忙说,要去找医师,拔出箭矢。
高适摇头道:“眼下城头战事未歇,倘若军中知晓老夫重伤,我军士气必定受挫,而敌军必会趁势决战……你寻人将帅印,转交给副将鲁孝,倘若老夫有事,令其统管三军。”
亲兵队守喉头哽咽,眼中满是热泪,数次想要说话,最后只能轻轻点头。
高适微微喘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你剪掉箭羽,找一件宽袍,遮住老夫的铠甲,再扶着老夫,登上城楼。”
当亲兵队守将高适扶上城楼时,正在与吐蕃大军作战的守军,见到左相坐镇,纷纷欢呼起来。
一时之间,唐军士气大涨,将城下的吐蕃军,打的溃不成军。
高适抓住佩剑,死死抵住地面,宛如旗杆一般,站的笔直。
在稳固住身体平衡的同时,高适任由伤口中的鲜血,一点一滴的顺着铠甲,落在脚下。
微热的血液,一丝一丝,带走着老人残存的生机。
耳旁的厮杀声,越来越遥远。
不知过了多久,黎明的晨曦,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一缕清晨的光亮,投在了高适的脸上。
老人吃力的抬起头来,看向长安城的天边,最后慢慢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