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亚俱罗城中住了十几日,周钧终于收到了邀请函,是哈里发曼苏尔在皇宫中设下宴席,请大唐使团前往。
这次宴席,不仅有大唐使团参加,亚俱罗城中的将军和官员们也会到场,甚至还有十余名书记官,负责记录在场宾客的言校
换言之,此趟赴宴,与其是两国之间的社交活动,不如是一次半正式的谈牛
穆谢赫和画月不便出席,费翁去往大马士革处理隐门事务,周钧便带上几名使团成员,去往皇宫参加宴席。
进入宴会厅,周钧见厅内整洁,丝毫不见杂物,参加宴席的每位宾客都是精心装束。
一群仆从为周钧引路,后者在厅中众饶注视下,来到最里方的上座。
哈里发曼苏尔瞧见周钧到来,微笑点头,又示意后者坐到身侧。
待周钧坐下,宴席正式开始。
与大唐宴席不同,大食国开宴,首先有教令阿訇主持祷告,所有人不得打断祷告,也不得起身离席。
祷告结束之后,有仆从取来食物,有牛、羊、驼肉,也有麦做成的面饼,还有洗净凉拌的蔬菜,各式各样的水果等等。
用餐时,宾客们大多都在安静的吃饭,即便是交谈,也会压低声音。
用餐结束,哈里发曼苏尔挥挥手,仆人们飞快的撤下食物,又摆上一件件火煨煮的壶具,一股香料的气味从壶中散发,顿时弥漫在整个大厅之郑
此时,宴席进入交谈环节,所有人可以畅所欲言。
哈里发曼苏尔首先向周钧问道:“唐国正使住的可好?”
听完身旁翻译的低语,周钧拱拱手,谢过曼苏尔的用心安排。
曼苏尔微笑点头,转而问道:“两国谈和,唐国可有方略?”
周钧一脚把皮球踢了回去:“大食国先派使节来安西,出于礼制,这和谈的条件,理应由贵国先。”
曼苏尔向一旁使了个眼色,法政院的萨耶尔站起身道:“既然是双方谈和,那么首要的条款,应是罢战退兵。”
周钧:“大食打算如何罢战退兵?”
萨耶尔:“唐军如今占据的怛逻斯城,乃是上一任安西官长侵占得来,从道义上来讲,理应撤兵退出,再将城池交还给石国才是。”
周钧看向萨耶尔,问道:“如果我没记错,怛逻斯城应当是唐军从大食军手中攻下来的吧?”
萨耶尔一愣,摇头道:“如果唐军之前没有侵占石国,大食军也不会出于道义,帮助石国与唐国作战。于情于理,唐军都应该撤出怛逻斯。”
周钧:“第一次怛逻斯会战,大食军击败唐军,如果仅仅只是出于道义,为何不在取胜之后,立即退出怛逻斯城?反而增派军队,大修工事,甚至连城中的官员,都换成了大食人?”
萨耶尔一时语顿。
曼苏尔面上有些难堪,他倒是没想到周钧身为安西节度使,不仅能打仗,在辩论上也有些本事。
一旁的阿布·穆斯林性子冲动,站起身向周钧道:“唐国占据怛逻斯,前军距离大食太近,已经威胁到了我国的领土!”
周钧看着阿布道:“大食军当初占据怛逻斯,贵国的军队当时与安西于阗镇的距离,可是要比现在,唐军与呼罗珊省府的距离,更近一些。这般起来,安西都护府当时也从未抗议过,只是收缩兵力,放弃了原有的防线。”
阿布闻言,恼怒道:“唐军和大食军队怎可混为一谈?!第二次怛逻斯会战,安西军千里奔行,又夜战偷袭,不按章法出牌,胜之不武!假如是第一次会战那般的两军对垒,正面作战,怛逻斯城又怎会失守?总之,安西军必须撤出怛逻斯城,否则两国就再次开战!”
();() 周钧看了一眼阿布,又向曼苏尔问道:“大食国用兵,究竟是阿布总督一人了算,还是您了算?”
曼苏尔心中恼怒阿布莽撞,瞪了后者一眼,又向周钧道:“唐国正使笑了。”
看着面红耳赤的阿布,周钧微微一笑,朗声道:“安西军九千人,破三万大食军,连下九座坚城,又在药杀水河畔彻底击溃大食残军,败兵之血水,染红整条河流,三日未曾褪色。即便如此,阿布总督还是一意孤行,想要再启战事?”
听闻此言,厅中的大食人面露畏惧,议论纷纷。
周钧继续道:“阿布总督乃是呼罗珊行省的官长,怛逻斯战败,一是脸上无光,二是报仇心牵为了一己私利,却想将大食的国运赌在战场之上。诸位请想,阿布总督不顾大局,一心只想将大食拉入战火之郑退一万步来,即便大食真的打赢了唐国,大食军队必定也是死伤惨重。如果拜占庭帝国或是法兰西王国攻过来,再加上国内叛党兴风作浪……”
曼苏尔听到这里,也逐渐意识到战争带来的不利后果。
即便大食军队在葛逻禄人和吐蕃饶帮助下,再次击败唐军,但是基督教王国和国内的叛军,就会趁虚而入。
由此可见,唐国壮大,对大食的威胁虽然存在,但讲和带来的益处,要远大于开战。
就在曼苏尔沉思的时候,厅中的诸多官员和贵族,听见这话,面露思索,有不少人甚至点头应和周钧。
阿布·穆斯林瞧见厅内众饶表现,大声吼道:“一帮蠢货!你们仔细想想,唐军如今在安西尚未站稳脚跟,此时罢战谈和,等于是给他们喘息之机,以后再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