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巧巧胸口突然闷痛。
“我要去溪边收渔篓。”她匆匆转身,草绳束着的发辫扫过晏陌迟手背,“灶上煨着柴胡甘草汤,待会儿记得喝了。”
余声散在晚风里。
晏陌迟碾碎脚边的麦穗,穗粒硌在锦纹靴底,像极了诏狱碎石渣。
他忽然解下荷包抛向井里,鸳鸯沉入水面时,惊碎了半轮将圆的月。
……
吃过晚膳,洗去一身疲惫,本该各回各房睡觉去。
晏陌迟却忽然扯了一把余巧巧的袖口,带着一抹戏谑而又吃味的表情问她:“今日在麦垛后头,娘子同余狗蛋眉来眼去,是急着给为夫添顶绿头巾?”
他指尖勾着根麦秸,正戳在她腰间褪色的鸳鸯荷包上。
余巧巧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晏大公子眼神倒好,怎没瞧见狗哥的老相好举着擀面杖追出来?”她故意将菜篓子往他脚边一扔,“倒是您,今早突然要跟我来看割麦子,也不知安的什么心?”
“哦。”晏陌迟抬脚一勾,将菜篓子踢正了,“原是怕娘子被野狗叼了去。”
余巧巧耳尖发烫,攥着木梳的指节泛白:“那你昨日在三叔家替我说话?余大爷他们要拿族规压我时……”她猛地转身,发间木簪扫过晏陌迟下巴,“你为何拦着?”
“自然是要……”晏陌迟压低嗓音,气息拂过她颈侧青筋,“让娘子欠着人情,将来讨债才硬气。”
余巧巧后退半步。
篱笆外,余狗蛋赶着驴车经过,车辕上晃悠的竹酒筒叮当作响。
“你要讨什么债?”她抓把黍米扬过去,“赖在我家白吃白喝。”
“白吃?”晏陌迟突然擒住她手腕,“娘子莫忘,当初是你自愿用一文钱把我买进门冲喜的。”
“我买的男人自然养得起!”她甩开桎梏,“倒是邓公子金贵得很,前日嫌粟粥糙,昨日摔了陶碗,今日……”话音戛然而止。
晏陌迟俯身逼近,松香混着药香笼罩下来:“今日发现娘子偷藏槐花蜜,原是留给……”他指尖掠过她沾着谷壳的唇角,“余狗蛋?”
“留给你祛苦药的!”余巧巧猛然推开他,“灶台第三格陶罐,自己瞧去!”
她胸口剧烈起伏,瞥见余承欢隔着门缝正往这边偷望,“左右你与承欢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晏陌迟突然嗤笑:“娘子这般急着撮合我与令妹,莫不是要效仿娥皇女英?”
他捻起她肩头谷壳,“可惜在下对豆芽菜没兴致。”
“你!”余巧巧扬手要打,却被攥住手腕。
晏陌迟忽然松手,从袖中掏出个油纸包:“村东头王瘸子给的芝麻糖。”糖块碎成三瓣,沾着可疑的药粉,“说是谢你上回替他修屋顶。”
余巧巧盯着糖块冷笑:“王叔五年前就瘫在炕上,修屋顶的是他侄儿。”她突然抢过糖块扔进泔水桶,“哗啦”一声响,“邓公子这挑拨离间的伎俩,戏班子唱三流话本都不用!”
晏陌迟望着渐渐被稀释的糖渣,忽然轻笑:“娘子这般聪慧,怎看不出我日日喝你那黄连汤,是为着什么?”
“管你!”余巧巧瘪瘪嘴,转身进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