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彻与星泽最终来到了叶塔的顶层,面对那扇摇摇欲坠的门户,曦彻默默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星泽看向对方。
曦彻笑道:“我就不过去了,怕死。”
星泽点了点头,然后推门而入。
白白须的老人便坐在那扇门后。
叶夜学院之内已经杀成一片废墟,不知道多少座白塔被推倒,更不知有多少学生死去,但是这位老人一直坐在其中,未曾挪动一步。
星泽看向对方,哂笑道:“真真铁石心肠。”
林夕看向对方:“我只是为老师的心血留下一线生机。”
星泽笑道:“生机可有一线?”
林夕闭眼,仔细斟酌些许,然后开口道:“也是,较一线还多。”
星泽看着老人的无赖嘴脸,不由哑然失笑,然后上前走去两步:“要来试一试吗?”
林夕看着他:“你打不过我。”
星泽点了点头:“那么星主是你的对手吗?”
林夕无辜笑了笑,老脸没有丝毫尴尬:“那我倒打不过他。”
“既然知道如此。”星泽看向这位天下第一的老人:“如何还要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林夕摊手,老人的小动作如此之多,但是表情却坦然而决绝:“因为退无可退。”
星泽点头,转身离开,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这位白的老人瞬间消散为一汪清水,然后是一直在门外守候的庆历四年春。
以这两个人为起始,整个世界都开始崩塌溃散,树木泥土砖石与金铁,尽皆消散化为一汪清水。
这是一个谜一样的世界,当它们展开的时候,纤维毕现简直比真正的世界还要真实,但是当它们坍缩的那一刻,最终化作了一汪一眼看不到边际的大湖。
星泽重新站在了原来的那个世界,站在大湖的水波之上,克里斯蒂一头深栗色的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兰澈表情稍微有点失措地站在那里,有点惘然也有点豁然开朗。
星泽拱手向克里斯蒂施以长礼,却不一言,兰澈倒是看向阿赖耶识,问道:“我可以相信我看到的事情吗?”
“不可以。”克里斯蒂笑吟吟地回答道:“永远不要把这一切当真,同样也不要将这一切视为虚幻。”
这样说着,兰澈再次感到自己面前一阵恍惚,赫然觉自己依然一只手握着那杯淡紫色的果汁,另一手还抵着那颗冰凉滑腻的水晶球。
杯壁尚且冰凉沁骨。
……
……
叶夜三试就这样结束了,无论多么人声鼎沸也好,无论多么惊心动魄也罢,随着最终三大社团收集完毕优秀院生,今年的入学试也终于接近了尾声。
反正这一切与兰澈无关。
一切盛宴过后,不外乎曲终人散,杯盘狼藉。
兰澈站在原地良久,待来来往往的人们尽皆离开的时候,叶塔之畔又是一片静谧,只有啁啾虫鸣在耳边回响。
她其实很久没有这样做过了,她的每一天都很充实,无论是很久之前的以前,还是不久之前的方才。
她从小就是真正的天才,可是却付出了比许多天才都要刻苦的努力,甚至说更加可怕的代价,才最终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所以她从未有过此刻的闲暇,也从来没有过此刻的浮生半闲。
兰澈抬头看了看渐起的月色,就好像在看一汪银色的池水,她看了又看,始终没有挪步。
星泽很早就走了,他或者进入了叶夜学院,或者没有,这些并不是问题。
也与兰澈无关。
直到那轮明月最终到了叶塔塔尖,兰澈才最终迈开第一步,然后一步一步来到了曜塔,走向了北栾的病房。
三殿下依然守在门口,看到兰澈走来,微微低头致意。
兰澈点了点头,然后推门走入,那个紫头的女孩正靠在床头看书,桌上灯火悠悠,烛光如豆,却静悄悄地洒亮了整个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但是不包括兰澈的这一个角落,女孩默默坐在了椅子上,将身体缩入了斗篷之内,她在静悄悄地看着对方,就像在看着那轮月亮,眼神中没有愧疚也没有敌意,只是单纯而平静地望着她。但是北栾却永远不知道,将自己打伤的人就在自己身旁,一直在注视这自己。
北栾看了许久,最终睡意来袭,她合上书本,起身点灭了灯火,然后闭眼睡去,少女一直都是这么安逸,即使受伤之后也是如此,不过一会便有均匀的呼吸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