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那石封竟直接告诉她,奉京动乱,爹爹就算报了官,官衙也腾不出手来处理,劝她认命。
那时,她尚有借口为爹爹开脱,安慰自己与姨娘,可这回呢
一旁,桑晴还在不平地念叨“姨娘真是命苦,嫁了老爷那么个没有心肝的夫婿。说起来,姨娘要是正妻,就凭这事,便能与老爷和离,老爷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榻间幔帐如纱,被窗牖间漏进来的风,吹得兴起小幅度的波纹。
似是被桑晴的话点醒,陡然间,曲锦萱福至心灵。
是了,既然已经不抱期望、既然爹爹是个靠不住的,那这回,便是个极好的机会,让姨娘离开曲府、摆脱嫡母处心积虑的加害。
与其镇日提心吊胆,倒不如、不如彻底离了那龙潭虎穴之地。
曲锦萱把脸埋进软枕,半阖了眼睛。
翌日,乐阳来得很早。
明明是来探看曲锦萱的,她却逃难一样,两脚生风地进了扶霜院。
问过才知,原来是丁绍策也跟着,来了章王府。
提起丁绍策,乐阳极为不耐“有些人满腹经纶,却总也不知适可而止四个字怎么写。”
桑晴怔了下,惑道“五公子竟这样痴情”
“痴情厚颜罢了。”乐阳半点没好气“适才入你们府里时,我把刚头那句话原样问过他,你道他怎么回的他说自己确实不会写这四个字,对破镜重圆四个字倒是烂熟于心。真真好生不要脸面,我以前是瞎了眼才瞧上过他”
灌了大口茶水后,乐阳这才缓过气来。
她亲眼确认了曲锦萱确实没有大碍,这才彻底松了心神,又道“本想把你姨娘也带上的,好歹让你们母女两个见一面,可她说自己身份低微,不便来这处,又怕自己出现在这府里,给你惹什么麻烦,我实在拗不过她,只能独自来了。”她心有余悸“还好你是个命大的,这要真出了什么事,我这辈子良心都不得安宁。”
谈起苏姨娘,曲锦萱也濡湿了眼,几欲落泪。
她吸了吸鼻子“幸亏夫君及时赶到”
乐阳心头也是好一阵庆幸,她点点头,又与曲锦萱说着后面的事儿“我听丁绍策说,他们昨儿把青楼酒坊等地的人都寻了个遍,后来摸到那姓石的家里头,说是京衙缺个小吏,有人举荐他,他那老母一听,马上就把那地儿给报了。对了,听说他们后头去捉人的时候,那帮人起了内讧,那姓石的已经被打得只剩一口气了,恶有恶报,着实解气”
说起这事,曲锦萱也是一阵后怕。
那样的事,她也是头一回做,只是,她绝不后悔。
不管如何,她也算是为上世的自己报了仇
二女再聊了几句,曲锦萱得知乐阳一力扛了起因,说自己偶然看见那汪九,觉得不像个好人,一时起兴,就拉着曲锦萱去跟着了。
这样的解释,倒和她的性子相符,是以,丁绍策等人便也信了。
乐阳认真对曲锦萱说道“你姨娘那处,你且放心就是,将她安置在我别苑里养着,我派去的丫鬟仆妇、还有守卫,都会是精挑细选的,绝对不会让姨娘再受惊。你若想去看她,随时都可。”她绽着笑“大夫都说了,你姨娘肚子那孩子也是命大,母体虚成那般,竟还安然无恙,可见是个有福的。”
想起苏姨娘受的苦,曲锦萱哽咽了下,连忙站起去福身“谢过县主。”
乐阳佯嗔道“别跟我客气,咱们也是生死与共过的了,你要这样谢来谢去的,反倒又变生分了。”把人搀起来后,她锁眉道“还有,我已经知道这事儿是谁干的了,可需要我帮你教训教训她们以其之道,还彼之身,怎么样”
曲锦萱眼神微凝,看向乐阳道“此事,确实需要县主出手相帮。”
见她这样的神情,乐阳愣了下“你这是已经有想法了”
曲锦萱点点头,她放低声音,与乐阳说了几句话。
末了,又嘱道“那容馥斋,还请县主莫要让他人知晓有我参与。”
“好主意”乐阳听罢,双掌一击,笑意盈盈地看着曲锦萱“太子妃与我有几分交情,先时,我二人也算是闺中密友,听说她对你那位嫡姐,可是多有怨言的。你放心,这事啊,准能成。”
乐阳在笑,桑晴却急得抓耳挠腮“夫人,这样不是轻饶了她们吗”
乐阳半调侃式地提醒道“小丫头,如她们这般坏到流脓的,就得慢慢治,一棒子打死了,反倒没有意思。”
曲锦萱敛了下睫。
这样做,也是为了保护姨娘。
若是动作太大,就怕会被她们现些什么。
眼下终归,没有什么能比姨娘的安全更重要的。
她起身,亲自去卧房捧出只锦盒来“这是县主的小衣,县主放心,我一直贴身放着,不曾让他人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