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了咬唇,想起出府前与他闹的不快,心间跟拧麻花似的难受。怕说多了再生争吵,她努力克制住自己低落的情绪,垂着头回了句“出府前,我与嬷嬷说过的。”
“嬷嬷许你这样晚回府”姜洵声音越紧绷。
他在这房中,从未时正等到酉时初。整整一个多时辰,期间数度想一走了之,可想到白日里听到的那声哽咽、想到她那双肿成粉桃的眸子,他这腿便像被钉在这房中似的,一步也迈不动。
好不容易把人给等回来了,却已是这样晚的时辰。她一介弱女子,又是个双身子的,在外头待到这样晚才归,他心内忧煎,险些就派人出去寻她了。现下,他见人回来了,问上一声半句的,不是很正常么
可瞧瞧她回的是什么
避重就轻,他问她去了何处,她却说出府前与嬷嬷说过。这言下之意,他还问不得一声了
姜洵心内火气乱蹿,而那厢,即使是低垂着头,曲锦萱也能感受得到砸在自己身上的、那道愠怒的目光。
她攥着手,唇瓣几度开合,却始终,没有作答。
薄暮冥冥,日夜交替间,霞光如稀释了的金色溶液般,透过窗纱打在沉默的小女人身上。
她单薄的半边身子浸在朦胧的、如尘的夕阳中,半边瘦削的肩膀又随着她的神色,隐匿在灰黯的阴影中。
某些时候,在带着情绪的解读中,沉默,是一种不满。
好得很,她这是在犯倔,还是压根不想搭理他
有了这么个意识后,姜洵更是躁郁不堪“怎么你现下脾性就这样大,连我的话都不打算回了么”
姜洵眉间的薄怒蓄势待、如冷面煞神,而对曲锦萱来说,被他冷脸相对,又听他语气这样差地质问,她心间更是诸多委屈,忍不住辩驳道“我与夫君多说两句话,夫君便嫌我顶撞于你,我不说话,夫君也不满意,横竖,我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夫君了,夫君若这样瞧我不顺眼,便请自去找那善解人意的罢。”
“你”一腔好意被曲解,姜洵气得眼前黑,他一时急火攻心,脱口道“你当我想过问若非你腹中怀着我的骨肉,我、我、”
“若非我腹中怀着夫君的骨肉,哪怕我在外一日不归,夫君也不关心,对吗”曲锦萱忽然抬起头,迎着男人的视线,声音极轻地,将他未说完的话给补足了。
这回,姜洵结结实实地,被噎到了。
小女人直视着他,泫然欲泣,虽眉眼间的心碎之色清晰可辨,可这样脆弱的人,同时于那神色中,又显露出一派倔强。
这般像是浑身冒起尖刺的猬鼠一般,似乎他靠近半步,她便会更会竖起那尖刺来,拒他于千里之外,或是狠地挠他两爪子。
而果果然,他身子才向前倾,她便立时往后退了一步,似是当他瘟神一般。
姜洵胸间牵痛,心里头亦拧巴得不行,他固然恼自己一时口不择言,可那肺门子才被顶了几回,这下是怎么也拉不下脸去哄她。
最终,他还是锁起眉来,再度怒遁了。
姜洵刚走,曲锦萱心内便是一空。她的眸子直泛酸,喉间哽咽、热泪滚滚。
为了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紧咬着唇,扑到榻间,把脸埋进被褥中,直哭到气塞闷绝。
而回到玉昇居的姜洵,亦是不好受。
他眸中掠起霾色,心里更是乱得跟缠了一团麻似的。
想到她将嘴皮子咬到死紧泛白,像是要咬出血来的模样,他心窝子绞痛,又更像是堵了一股子污浊之气似的,怎么都排遣不出。
须臾,他唤过了杜盛进来。
“习府那边,可安排好了”
“已安排好了,就等主子话,看何时行动。”
姜洵略一思忖,便答道“后日。”
“后日”杜盛愣了愣。
是不是急了些
“有何不可”姜洵睇他,神色不虞。
今日之事,论起来,那魏言安亦功不可没,多让那厮过一天的好日子,他都心间不平。
见主子神色阴郁,杜盛连忙回道“事已安排妥当,后日应当能顺利的。”
出了书房,杜盛暗自于心中,给魏言安燃起一柱香。
狗太子这回,不说多的,半条命是肯定要吓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