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几日后,章王府的正堂中,坐着个敝巾旧服,身形清瘦的客人。
当见曲锦萱被桑晴扶着,到了正厅前时,那位客人先是看着曲锦萱高高隆起的孕肚愣了下,接着,他立时弹坐起身,带着满脸愧色连连告罪“是季某思虑不周,搅扰姜夫人了。”
曲锦萱自然笑道“无妨的,季大人无需如此。”
虽是这么说,但季岫很是殷忧且懊丧,这时方知,自己有多唐突。
盖因在宁源时,曲锦萱怀有身孕这事,是外人所皆不知的,而季岫甫一到奉京,有了落下之处后,便有些心急过头,只想着要来章王府拜访,问问自己记惦许久的事,哪曾想
看出季岫的局促不安,曲锦萱出声宽慰道“季大人莫要担忧,我还有一个多月才临产,大夫说了,让我莫要天天坐着,适当走动走动,反而是好的。”
曲锦萱再三宽慰过,季岫只好将愧意收在心中。定了定神后,季岫开口道“季某人今日厚着脸皮前来拜访,便是想向姜夫人问”
曲锦萱笑着打断道“季大人的来意,我已知晓了。只想问季大人一句,若寻得那位旧人,季大人待如何做”
季岫凝起双眸,神色无比郑重“季某,必践行当年之诺。”
闻言,曲锦萱心念一动。
她知晓那诺言是什么。
每每去那别庄,曲锦萱都能看到那香囊就在自己生母的手边,显然,是常被拿出来摩挲追忆的。因而,她状似不经意地提起过几回,便从苏氏的追忆中,知了二人间的那段过往。
说起来,是个略有些沉重的过往。
季岫自幼便失怙失恃,后得了曲锦萱那位外祖母郭氏的资助,在泽阳当地的一间书院中进学。因感念郭氏的善举,每逢书院休沐,他都会主动去铺中帮忙。
从小小童生到功名在身的秀才郎,无论是在柜房拔算盘珠子理帐,还是做搬抬的重使活计,季岫都争抢着做,从不言苦累。而身为女商贾的郭氏,本又是个格外开朗豁达的,从不将独女拘在深闺,因此苏氏也常去铺中,这一来二去,与彼时的季岫便不可避免的,生出了另样情愫来。
于郭氏来说,季岫这般踏实肯干又知恩图报的郎君,她自然也是相中了,愿意将自己女儿许过去的。甚至,郭氏还与这一对小儿女私下都透露过口风。
后来,季岫进京参加省试。临行前,曾郑重许诺过,待他取得功名,便回泽阳城迎娶苏氏。彼时将将及笄的苏氏,虽是因着羞怯而未做口头回应,但那香囊,已能将个中心思道个清明。
可恨的是命运无常,季岫方走没多久,郭氏突急病,没多久便撒手人寰了。而后,便有了黑心亲戚吃绝户,且欲将彼时已是孤女的苏氏卖入青楼。得人买下后,又被转赠给正好前去泽阳出公差的曲敦。
而官员富贾间送姬妾这样的赠予,向来是查无可查的,于季岫来说,苏氏的芳踪,便自是寻无可寻。
素来受命运捉弄的错过,最令闻者唏嘘饮叹。而季岫坚定守诺,年近四旬亦孤身未娶,更使曲锦萱为之动容。
只是,诚然于内心深处,她是想要自己生母能与昔日良人重逢,并得其护惜,可她到底不是当事人,还是得尊重生母的选择。
想了想,曲锦萱斟酌着措辞“我信得过季大人的品行,可也不瞒季大人,我无法替那位长辈做决定,只能是尽力帮季大人争取个机会稍后,我告知季大人一处茶寮,季大人届时去到那处,若她出现了,自然是愿意与季大人见上一面的,可若过了未时正还无人出现,季大人便也不用多等了。”
季岫激动不已,立马起身,向曲锦萱揖手“谢姜夫人。姜夫人今日之大恩,季某感念于心,日后若有机会,季某定然报之”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