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仁育黎不屑“君子你们大昌人最无聊了,满口仁义道德,都他娘的是假仁假义。你可知在我们看来,什么叫君子开梁、春洲、辛汤这三个地方若割让给我们,那才叫君子。”他拍着圆滚滚的肚皮,咧嘴狞笑“你们不是老嘲笑我们长畴人茹毛饮血么那就来点实际的,好吃好喝的供着我们,地方管大、酒肉管饱、女人管够,让我们年年朝贡都没有问题。”
嘴上说得痛快,可牧仁育黎心中,憋得跟堵了团牛粪似的。
按说这冰天雪地作战,最适合他们这些耐寒的长畴男儿。按往年经验,只要乘着冬日进攻,定然大有收获,就算城攻不下来,粮食牲畜和女人都能带走不少。
是以,初闻这姜姓小儿前来驻城应战,他心中还颇为不屑,仍旧掐好了日子,定好了战术,起了猛攻。岂料此子竟是个有奇能的,几回对仗下来,倒把他们给打得节节败退,倒赏了他们个措手不及。
数次遇挫,知道是轻敌了,他们便想起细作的信息,想着这女子他能千里迢迢从奉京给带来,肯定是个离不开的,便着人去把这女子给掳了回来。
想起自己连吃败子的狼狈样,牧仁育黎冷哼一记,看向姜洵“我告诉你,爷们儿不是怕你,我可是连你老子都打赢过的。瞧见没这对瓜锤,当时可正中他那两肩,往回一扯,连皮肉都带出来了。”
姜洵面无波澜,静盯着他,仿佛看着个无能狂怒之辈。
牧仁育黎气得脸都有些歪,便故意用言语相刺“哦,不对,你都不跟你老子姓了,与他也没什么关系的罢”他连连嗤笑“好个连父姓都丢了的玩意儿,按你们的话来说,这叫什么苟且偷生,还是赧颜苟活”
待他泄这一通,姜洵才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花蔚,淡声问“说罢,何等条件”
终于讲到了正事上头,牧仁育黎瞬间眼冒精光“想要回她,我们要求也不多,你明日退兵,派人去奉京与你们那位新天子说,我们要投诚。”
“本来就是一场误会。是你们那位先皇帝承诺要给的好处没给够,我们自然心里头有气。但现在不是换了个新皇帝么这条件,自然可以再谈。能谈,咱们就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不好么兵子们都是咱们各自国家的好儿郎,何必拼他们的性命而且,你们不是自诩为我们母国,还派了那些个宗室女和亲,目的就是来教化我们的子孙国民么既然咱们两国也是有姻亲来往的,又何必闹得这么僵”
“明日退兵,等着你们将我们粮道截断么”姜洵慢悠悠地,回了这么句。
“你”筹划被说破,牧仁育黎顿时惊疑不定。
姜洵神色寡淡“可猜猜看,是你先截断我军粮道,还是我先夷平你们那军帐”
“你你做了什么”先时,牧仁育黎只当是威胁,可转念一品这话,他目中惊骇且气急败坏“你敢你不想救你这妾么”
牧仁育黎恏住花蔚一把头,将她锢到自己身边来,咬牙切齿地刺激着姜洵“她肚子里头,可是灌了不少我长畴男儿的精,你这头上,可得比我长畴的草原还绿罢哈哈哈哈”
“妾,玩物尔。”姜洵眉目不动如山,又加了句“你喜欢,便让她替你陪葬罢。”
话音才落,伴随着牧仁育黎脑中的滚滚雷鸣,不仅埋伏在近处的哨探惨叫几声,而同时,他们军帐的方向,于接二连三的轰隆响声过后,红团骤现,浓浓黑烟蹿地而起。
而姜洵手中接过一柄弓箭。他展臂拉弓,矢如流星般驰去。
一箭,正中花蔚眉心。
同一时间,奉京城。
冬日的晴天,更像是天爷的施舍一般,露过一回脸,紧接着的,便是毫不给脸的酷寒侵袭。
这日彤红密布,雪花飘扬间,瑟瑟有声。
在这样呵气成霜的雪日,季岫再次出现在了章王府。
正厅中,曲锦萱向季岫打探着生母与胞弟的状况。
季岫答道“姜夫人放心,一切都好的。”他凝思了下,随即又沉吟道“季某今日来,是有事要与姜夫人说,不知姜夫人可方便”
曲锦萱愣了下,见他面容肃正,心间蓦地升起一股不安来。
她看了桑晴一眼。桑晴便点点头,去门口看着了。
“是何事还请季大人直说便是。”曲锦萱眉头一跳,暗自掐紧了手心。
季岫先是垂着眼,似在思索着怎么开口。须臾,他默默地抬起目光“有一桩事,季某思来想去许久,又去与施琼商量了下,这才下了决心,打算告知姜夫人”
话不长,前后说完,拢共一盏茶的光景。
季岫所叙之事备细完整、条理得当,且他说话妥贴,极其顾及曲锦萱的情绪。
“那诏非季某私物,季某也是受人所托,现寻得事主,季某若是不交,实负愧于当初以命交托之人。且不瞒姜夫人,季某人已知,就算无有那诏,姜大人也无忧。左右,不过是费的时日要长些罢了。再有便是,若献了那诏,季某人也算有些功绩,能在姜大人及诸位老臣面前说上两句话。按我与施琼之商议,姜夫人若仍愿留在姜大人身边,那季某与施琼亦留在奉京,季某虽力微,将来也能做姜夫人的倚仗。可若姜夫人不愿季某亦当全力相助。”
“季某亦知姜大人许有为难之处。但私心来说,姜夫人于季某有恩,季某实不忍相瞒。且施琼心中无比疼惜姜夫人,不愿让姜夫人被人瞒弄,或受那等委屈,便遣了季某人前来,提前与姜夫人述清这些事,也好让姜夫人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此事,季某本该在姜夫人生产之后再说的,可季某人探得消息,姜大人不日便将启程归京。待复位举事后,姜大人得登九五,届时姜夫人若有想法,便万事难办了。”
季岫说着后面的那些话时,曲锦萱已是心神恍惚。她人如踏空一般,心神冰凉。
疑团解开,真相呼之欲出,她藏于心间的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碎为齑粉。
旁的,她尚能想出回答来敷衍自己、搪塞那些疑问。可在这一瞬,她清楚地记起,上世她被石封等人所掳时,曾听他们谈起过当朝新帝登基的风光,只她那时身陷囹圄,一心只想着如何脱困,根本没怎么在意这些。
在那时的她想来,下意识间,便以为石封等人口中所提到的新帝,是魏言安。
现下云雾皆散,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试问一个将将登基的帝王,怎么可能会放下朝中大事,且那般舍身去救她
不,应该说,他怎么可能会将视线放在她身上
是了,是她蠢极愚极。她原本以为,是因为这世的自己改变了一些事情,才没能让他对自己生出上一世的感情,原来,自始至终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
她原本以为他的反复,只是大家所说的喜新厌旧罢了
怪不得她怎么都捂不热他那颗心,原来、原来是自己一开始,就找错了人。
还有,她那位所谓的“恩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