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锦萱立时便想上前去抱,可她身子将起,却又陡然记起徐嬷嬷的叮嘱,便还是忍下了。
见娘亲不来,姜明霄急得直将一双淡淡的小眉毛,给拧成了两条扭曲的毛虫。
曲锦萱目光柔软,仍旧用鼓励的口吻与他说道“霄哥儿乖,快些站起来,阿娘等着你呢。”
怎么伸手都没有回应,姜明霄只得在巧茹的帮助下重新站立起来。这回,他行得比方才稳当了好些。
深一脚浅一脚地,待好不容易走近曲锦萱身前,奶娃娃往前一扑,立马摔到了曲锦萱怀中,两手紧紧抱着她的颈子,凑去她耳边出乳声乳气的清甜笑声。
曲锦萱越笑得和暖“霄哥儿至聪慧了。”
这时,徐嬷嬷笑呵呵地走了进来“姑娘,宫里头的苗常侍来了,说是陛下赏了些物件给哥儿,可要请他进来”
“嬷嬷请苗常侍进来罢。”曲锦萱抱着姜明霄起身。
苗钧水进来,殷切地唤过曲锦萱后,便姿态恭敬地,以双手向她呈递上两抽锦盒“这是陛下亲手做的,说给小殿下把玩,还请姑娘过目。”
徐嬷嬷抱过姜明霄,曲锦萱便亲自去接了那一长一方的两抽锦盒。
她先是打开那抽长盒,入目便见那盒子里头,躺着只巴掌大小的玉鱼件。
那玉鱼件是空心的,里头应当还塞了个铃铛,拿出来时整条玉鱼都叮铃铃作响。
曲锦萱端详了下,见那玉鱼的鱼鳍鱼腮及两面的鱼鳞都很是灵动,应是怕小娃娃把玩时碰伤,那鱼儿的每处弧线都做得异常圆润。冬日玉件吸凉,那玉鱼下头便还配了只锦布套,而那素色的锦布套之上,亦是用朱墨描了一尾栩栩如生的鲤鱼,足以见得制物之人的用心与细心。
而早在曲锦萱自锦盒中取出那玉鱼之际,姜明霄便被那叮铃铃的响声给吸引了,这会儿,他急切地伸了手,要去抓那玉鱼。
曲锦萱将玉鱼塞入锦套中,将袋口系紧,又往内推了推,匿起那系口,才抓在手中晃了几晃,递给姜明霄玩。
苗钧水揣着手,见曲锦萱一径盯着姜明霄把玩那玉鱼,心头不由暗自着急,便上前半步,笑着出声提醒道“姑娘,这还有一件呢,您一并拆来瞧瞧罢”
曲锦萱回神,看向苗钧水指向的另一只方锦盒。
她依言揭开那方锦盒的盒盖,见里头卧着的,是只玉手钏。
宫里头寻的,自然是上好的籽料。那半透明的羊脂玉质地温润,无有纹裂,瞧起来细腻无瑕,澄透如清湖水。而让曲锦萱心头颤了颤的,则是那镯子外壁,赫然缠着的一圈雕纹。
那茎叶她识得,是相绕的金雀花。
见曲锦萱摩挲着那玉镯,苗钧水心念微动。他谄笑着,有意重复了一遍“这两样物件儿啊,俱是陛下亲手雕的,让奴才送来给小殿下把玩也不知合不合小殿下的意”
曲锦萱怎会瞧不出这镯子明显是要给自己的,听了苗钧水别有用意的话,当下便有些莞尔。她不答那是否合意的问,只笑道“烦苗常侍跑这一回,辛苦了。”
苗钧水何等有眼力价儿的人,立时便抓着机会见缝插针地说道“害,奴才不过是跑个腿儿,有甚辛苦的论起来,还是陛下至为操劳。近来政务繁忙,那朝会一开便是好几个时辰,下了朝会,立即又要处理一堆子章折。若是唤了大臣朝后议事,这一耽搁下去,陛下那早午膳的空档便都没了。”
“偏生陛下又极为挑食,加上心头挂着许多事,晚膳并用不了多少。前阵子御医去诊平安脉时,道是陛下那胃肠啊,许被饿出了些毛病,因此特意叮嘱了奴才们,要催着陛下按时辰用膳的。”
“姑娘您许也知陛下那脾性,岂是常人轻易劝得动的这经奴才好说歹说啊,陛下隔日里倒能按时辰用膳了,可每回也就吃那么几口,给尚食局都急得没法子了,天天换着法儿地给陛下捣腾新的吃食,奈何陛下那食量就没提起来过。”
苗钧水颇为真情实感,说着说着,声音还微哽起来“说起来,陛下自登基之后,便没好好歇过。那朝事繁忙,陛下是睡也睡不好,每日里顶多睡两个余时辰,还是断断续续连午憩那会儿都算上了的。因着这个啊,陛下又落下了头疼的毛病,奴才瞧着可真是心疼”
绕来绕去,苗钧水还记得要把话给绕回镯子上头,他抬了袖子拭去眼角泛出的泪,又顺势比划道“对了,雕这两样物事时,陛下左手手背都被刻刀给割伤了的,从虎口处延至腕骨,那伤口足有寸余长呢,奴才瞧着都生疼。且还不止这处,陛下那十个手指头啊,就没有不曾受过伤的”
说完这话,苗钧水吸了口气,作势抽了自己一嘴巴,苦笑道“瞧奴才这嘴,适才在外头灌了两口冷风,肚子里头的话便藏掖不住,在姑娘跟前失礼了。”
这时,听得徐嬷嬷出一声长叹,她眉间愁云惨雾的“老奴尚在宫中时,便劝过陛下龙体为重,可陛下总也不听。陛下总这样下去,龙体欠安,这可怎生是好”
于这二人一唱一合间,曲锦萱颦着秀眉默了两瞬,她敛下睫将那镯子收好,这才沉吟着看向苗钧水“苗常侍可急着回宫若是不急,烦常侍稍”
苗钧水浑身一凛,立马把个脑袋摇得比拨浪鼓还快,急声接话道“不急不急,奴才半点不急回宫的。姑娘若有事,多久奴才都等得”
话脱了口,苗钧水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他搓着手有些尴尬地笑道“奴才也许久没与小殿下玩耍了,很是记挂小殿下的,将好趁这机会与小殿下亲近亲近”
曲锦萱掐了掐手心“那便请苗常侍稍事片刻。”
“好好好,姑娘您忙,不着急的。”苗钧水点头如捣蒜。
约莫半个多时辰后,曲锦萱回了暖阁。
暖阁之中,姜明霄眉眼弯弯,正被卖力扮鬼脸的苗钧水给逗得咯咯乱笑。他这会儿已会些简短的音腔,冲曲锦萱指着苗钧水咿嗬咿嗬地叫着。
苗钧水揉了揉自己酸的五官,见了跟在曲锦萱身后巧茹手中拎着一提漆盒,霎时两眼亮。
曲锦萱有些羞赧“这里头我近来给霄哥儿做过的糕饼子,霄哥儿克化得了,胃口起了也能用上几块,就是不知合不合陛下的口味,就当是当是谢陛下给霄哥儿送的物件,还烦苗常侍稍带一程。”
苗钧水喜不自胜“姑娘这般客气,委实折煞奴才了,奴才还要谢姑娘费心操持呢。”
接着,似怕曲锦萱反悔一般,苗钧水主动从巧茹手中接过“天时不早了,奴才也该回宫了。”
曲锦萱福身“常侍慢行。”
苗钧水立马躬下身子回礼“外头冷,您留步。”
出了暖阁一段路,苗钧水便迎面遇着了杜盛。
杜盛见了那漆盒,挑了挑眉“苗常侍不是来替陛下送东西的么这怎么还带往回拿的”
苗钧水喜溢眉梢,神神秘秘地回了句“杜侍卫不知,这里头可是宝贝。”
“宝贝”杜盛心下生奇“什么了不得的宝贝,可否让我也瞧上一眼”
苗钧水自然不肯“哟,杜侍卫,咱家急着把这宝贝给弄回宫,下回再跟您叙话。”
可不是宝贝么又是怕车马给颠着、又是怕风给吹冷了,那提漆盒就这么被苗钧水抱在怀里头。
一路上,苗钧水催了又催,足下生风紧赶慢赶地到了东华殿。他才将一条腿跨入槛内,便迫不及待地唤了声“陛下”
殿内,姜洵与丁绍策一局手谈正到关键之处,听得苗钧水这报喜般亢扬的口吻,他执棋的手顿了顿,抬眼望去。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