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洵睨他“你想插手”
丁绍策嗤笑了下,漫不经心地答道“那钟静雪不过是臣祖母一位表亲之后罢了,与我们算不得多亲。左不过是她嘴甜会哄人,将臣祖母给哄得拿她当宝。此女本就不是个安分的,仗着臣祖母宠爱,与臣那几位兄长不清不楚,弄得府里头是乌烟瘴气。当初要不是乐阳教训过她,让她生了阴影不敢招惹臣,臣定也不得安生。眼下陛下要替我丁府除害,臣自然是感激的,只臣也不想沾手便是了,免得日后臣那位祖母知晓了,责怪于臣。”
“还有,请陛下体谅,容臣多歇几日罢,近来臣父总不见臣在府里头,还当臣故态复萌,又流连于舞榭歌台,他瞧臣这眼神都不对了。”
说起丁老将军,姜洵默了一瞬“你且放心,过了这回,朕便让丁老将军荣卸战甲,回府安享晚年。”
岂料丁绍策双目撑大,连连摆手“陛下,臣那位好爹爹可不是个闲得住的,他老人家说愿为国献忠这类话,那可非是明面上说与陛下听的好听话,而是他属实精力充沛,且醉心于沙场退敌。陛下若让他赋闲在家,他便该莽起精力来折腾臣了。”
姜洵扯了扯唇角,他视线掠向殿外,目色悠远。
已近薄暮,晚风骤起。贴着番莲的漆纱纸,被掠到檐下的风给吹得贴近窗骨,广阔的殿庭中,有细细的沙籽在空中盘旋腾扬。
丁绍策偏了偏头“陛下当真要亲自去虽说我方早有准备,可战场刀剑无眼,处处危险不定,陛下就不怕有何不测”
姜洵目光拉回“朕不亲去,如何予人机会”
况且,这是他父皇拼死捍卫过的国家,是他的先辈用血肉打下的天下,有人想拱手让人,他得守。
为贪权窃柄,置百姓生死而不顾,这大昌子民,他得保。
还有他的女人他的孩子,他得护。
视线侧向摆着漆盒的木案,姜洵摆手“退下罢,早些回府陪陪丁老将军。”
丁绍策抬了抬眉尾,从善如流道“不耽误陛下品尝糕点,臣告退。”
待丁绍策悠哉悠哉离了东华殿,姜洵起身,走到那木案旁。
八棱角的双层黑漆食盒,通身无描花,外形很是简朴。
望着那提食盒,姜洵神色微晃,心思翻转万千。
过了会儿,他上手,正准备要揭盖时,小拇指的指腹,突然触到底端有一丝缝隙感。
姜洵心念微动,将手向上移了移再提起,果然,下面还有一层。
因为没有抽环,且最后那层最浅,故而瞧着像暗格,极易被人忽略。而苗钧水方才许是过于兴奋,才未注意到下头这一层。
待揭开最下底的一层,则见得里头放了一盒壳状的倭口瓷罐,那罐盖之上,则描着几簇粉色的金沙罗。
见得那瓷罐,姜洵眸中霎时蹿过一抹亮光。
天云落暗,隐秘的暗室中,细烛出的光亮幽幽如豆。
听完周全布谋,温茂周一时乐而忘形,捬掌大笑道“除非那姓姜的能撒豆成兵,否则,他绝对如他那爹一般横死沙场。”
此话一出,本就鼻息可闻的暗室中,愈静得可怕。
温厚一记眼刀剐了过去“不择口舌的混账东西,还不住嘴”
训完温茂周,温厚心中紧缩,待去看庆王,却只见他面容半半隐于黑暗之中,瞧不真切。
温厚额角冒汗“王爷莫怪,是臣这逆子失言。”
心知说错话,温茂周亦急忙认错疲乏“是臣一时猪油蒙了心,还请王爷莫要怒。”
半晌沉默后,庆王的声音响起“南涉当真只要沧栾两州”
不待人答,温弘贤迟疑得紧“此计会否操之过急了且一次与两国合谋,无异于与虎谋皮,若出了茬子可不好挽回,此事是否从长计议的好”
魏言安按捺不住了“操之过急不,此时正是佳时”他两眼霍霍闪动“先将丁老将军支去南涉,待陛下出征东汤之际,南涉再增兵猛攻,届时陛下定然要于半路拔兵救急,那对应东汤之兵力不就正好削减了些么且陛下前番出征长畴时,冯大人曾为参军,对陛下用兵之策颇有了解,想必不会出什么岔子。”
“且那东汤太子要的,不过是借我大昌之力取得屏兰小国的萝阳关,并助他篡位罢了,于我大昌来说,俱为举手之劳。况以此一战,换取大昌与东汤十年相安交好,保我边境安定,王爷亦是为边境百姓谋了福祉。”
“如此算来,我大昌损失的,不过是南涉交近的沧栾两州罢了。待王爷日后荣登大宝,若想要回这两州,有的是机会。”
“况如王爷所知,这两国本就打算近期出兵伐我大昌,是以此番,我等也不过是借机行事罢了。”
魏言安话毕,足有一盏茶的时间,暗室鸦默雀静。
而后,庆王沉声道“就这么办罢。”
他等不了太长时间了,战决,往后的事,往后再说。
秘谈结束,温茂周与温弘贤先自角门,出了那座不打眼的府宅。
“二舅父,三舅父。”有人上前唤道。
见得是曲檀柔,温茂周狠皱了下眉“你怎在此”
温茂周态度冷硬,直令曲檀柔茫然了下“我来等夫君的。”
闻言,温茂周更为不悦“你就这般离不得他”
曲檀柔耳根浮红,目色哀戚“我一闭眼,便会想起阿娘来须得夫君在侧,我才能暂时忘了阿娘。”
这时,一旁的温弘贤出口关切道“柔姐儿,听闻你有腿疾现今可好些了”
说起这个,曲檀柔面泛甜意“好多了,夫君甚是体贴我,舅父莫要担心。”
这般小女儿作态,一望便知,是被魏言安给收服得紧紧的。
到底是亲外甥女,又才背了母孝在身,温弘贤便叮咛道“还是身子至为紧要,你母亲之事,莫要太放在心上了。”
曲檀柔福身“谢舅父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