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沁音并不说话,一声不吭地跟在庆王身后,入了那居院。
掀帘入了厅堂后,庆王待要吩咐下人拢盆加炭,崔沁音却挥了挥手“都退下罢,退出这院子。”
这般有异,自然惹得庆王身形滞了下。
待下人皆散,崔沁音开口便直言来意“臣妾听闻,陛下明日便要亲征东汤”
迎着崔沁音的问,庆王点了点头。
崔沁音接着问道“陛下此番亲征,可与王爷有关”
庆王狠狠怔了怔,随即下意识否认道“这是说的什么话怎会与本王有关”
崔沁音盯他两瞬,继而笑了笑“臣妾一介内宅妇人,并不懂政事,可偏生不巧,姨母出殡那日,臣妾偶然在曲府中,听到了王爷与外祖所议之事。”
闻言,庆王瞳孔震了震,面上浮起丝丝缕缕的慌乱来。
崔沁音上前一步“为何陛下对王爷不够好么”她目光突刺,语气极为不解“这些日子来,宫里头的赏赐就未曾断过。陛下明显是想与王爷兄弟相和,王爷便不能安宁度日么”
“兄弟相和”
听得崔沁音这几句话,原本的慌乱俱是化作冷笑。既已得她知晓,庆王索性也不再辩解,而是回以锐利如刀的目光“你当真以为,他会放本王安宁度日”
崔沁音不急不徐“陛下当真要对付王爷,一开始就不会承认王爷身份。”她质问道“王爷既贪得无厌,又不知好歹。敢问王爷身边可有亲信在朝中可有王爷的拥趸”
庆王心下刺挠,他抿唇道“你放心便是,本王自有人助。”
崔沁音荒唐好笑到连连摇头“王爷说的是外祖与傅氏”
“外祖是臣妾长辈,臣妾身为小辈,暂不议他。可王爷何等糊涂那傅氏狼子野心,根本就是居心不轨,怎可与之相交同谋”
“臣妾不知王爷与那傅氏是何盘算,只想劝王爷悬崖勒马,及时收手,莫要继续错下去。”
“还有,前阵子柔姐儿戕害了那魏言安,王爷为了保下柔姐儿,已与那傅氏生了莫大的龃龉与嫌隙,傅氏更不可能对王爷尽忠,王爷就不曾想过这点么”
“就算王爷移天换日,今后也会被人拿捏得死死的,处处受人掣肘,不过是个傀儡皇帝罢了”
长串逆耳至极的质问逼来,庆王脏腑上犹如压了个磨盘般喘不过气,他怒喝一声“够了,闭嘴”
崔沁音并不惧,反而心间聚积起越多的失望来“今日王爷既认这事,又与臣妾说这些,这般无畏,不就是拿捏住了臣妾为了自身与哥儿姐儿的安危,不敢去向陛下告么”
她恨声到喉咙微哽“可这般掉脑袋的大事,是要搭上整个王府的,王爷怎就这样自私”
“陛下性宽仁,对王爷、对整个庆王府都隆恩备至,臣妾当真万分不解,王爷究竟为何要行这险步是为了权柄,还是为了旁的什么”
庆王面容郑重冷冽,且带着些气急败坏的羞恼“什么隆恩备至那只是他惺惺作态罢了,只是你看见的,也是他想让你们看见的。”
见他还这般冥顽不灵,崔沁音咬牙道“臣妾说句公道话。陛下所经受的,王爷可曾经受过魏修那贼子轼兄篡位,那般假仁假义之辈,想也知晓,陛下这些年过得并不安稳。可王爷呢王爷可是一直性命无忧地活在曲府”
“是了,轼兄篡位,这便是魏修之恶行,王爷这是要跟魏修那贼子学么他可是王爷的杀父仇人啊王爷是被猪油蒙了心么”
“这书房中多少往圣之学、大儒之作王爷也是满腹经纶之人,怎就为了一已之私要去行那错事”
字句皆像裹了刀子似的灌入耳中,庆王躁如困兽“你可知,他派人杀了姨母,便是对本王的威胁,本王若不这样做,便是坐而待毙,也无甚好下场”
崔沁音愣住“姨母之死,与陛下有关”
未料这一时失言,庆王撇过头,不与崔沁音对视。
心口蓦地重重一跳,有令人胆气生寒的猜想涌上崔沁音脑中,她喉腔必颤“看来王爷知晓当中内情,那臣妾倒想问上一问,究竟为何,陛下要置姨母于死地”
庆王缄口不语,转身向内室行去。
这般躲避的作态自是心虚的表征,无异于直接证明了崔沁音的猜测。而她那位姨母会使哪些肮脏下作的手段,她都不用多动脑子便能想得到。
“王爷不肯说,那臣妾便猜一猜,是否与三妹妹有关”崔沁音跟着入了内室,厉声逼问道“有什么了不得的事,不能与陛下摊开了说除非三妹妹。夫君莫不是动过三妹妹”
庆王仍不答话,他解了身上大氅,随意搭在椅背,又伸手去给自己倒茶,可那执壶的手,却明显在微颤。
猜想几近确凿,崔沁音脑子嗡嗡作响,直气至倒逼出泪来“王爷就这样放不下三妹妹么她明显对王爷并无半分男女之情,就算不与陛下重归旧好,也轮不到王爷近身”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三妹妹对王爷亦有感情,可你二人先前是同父兄妹,若有那等事,便是乱了人伦纲常,要生受天下人指戳王爷可有想过,届时臣妾与孩子们又该如何自处”
内室熏笼中的余炭也已燃得所剩无几,因着这通对话,夫妻二人间的气氛,亦是冰冷至极。
正是僵持之际,倏然间,二人听得外头有声音传入。
庭院四寂,那道声音极为清晰,是采芳惊讶地唤了句“表姑娘”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