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啊,有陛下在阻着,在和小戚大人明争,可眼前陛下这般躺着,别说去阻了,就是哪时候小戚大人接近三姑娘,您也是不知的。陛下努力这么久,好不容易让三姑娘看起来有所动容了,本该乘胜追击的,这下却眼睁睁给了旁人机会,让旁人趁虚而入撬您墙角,您如何能甘心呐”
丁绍策话语越来越铿锵,直把自己都给说激动了。
他闭口几息,尾音还在轩楹间悬绕不去,可睡榻之上的人,却依旧没有半分动静。
睁着眼等了许久后,丁绍策摸了摸鼻子“陛下若听见臣的主话,还请您早些醒来罢,整个大昌都等着您呢。还有小殿下,他如今一日大似一日,走路稳当多了,唤人也是口齿清晰,十足冰雪聪明的劲儿。”
“臣将心比心,若臣膝下有这般聪慧讨喜的儿子,不能亲眼看着他成长,实为人生一大憾事。”
“臣先行告退了,明日再来看陛下,陛下保重。”
如此这般,一连几日,丁绍策都会去看姜洵,且变着法儿地刺激他,提醒他端午夜宴之事。
这般的好心提醒,直将丁绍策都提到口水干,可姜洵确仍是纹丝不动,丝毫不见有转醒的迹象。
直至端午当晚,宴都快开了,丁绍策犹不死心,再次来探姜洵。
“陛下,端午宴可马上就要开了,您再不醒,三姑娘就要去参宴了”丁绍策极尽耸人听闻之语气,恫吓般地告知姜洵。
就这样喋喋不休地说了好大一通,可一如既往的,许久都无人应他。
眼见计施无效,丁绍策不禁起愁来。
总不能把戚蒙昭给弄进这东华宫,在这位跟前对三姑娘倾诉衷肠罢
还是直接让人备御撵,把这位抬到宝津楼下去
静了许久的寝殿中,针息可闻。
丁绍策正死拧着眉头,困于冥思苦想间,耳畔一声突如其来的“丁五”,险些没把他给吓得蹿上殿梁。
刹那间,丁绍策的颈子肩膀都快和脸缩到一起去了。
循着那声,他蓦地转过头,而在与榻上人的目光相接后,吓得他立马咽了口口水“陛、陛下”
“陛下何时醒的”猛地往后仰了仰,丁绍策满脸见鬼的表情。
不怪丁绍策这般问,实在是姜洵的目光过于沉静,当中一丝迷朦都寻不见。这般神情,怎么都不像是刚醒。
而姜洵,也确实不是今日才醒,只今日,他才能睁开眼,能张嘴说话。
实则自意识苏醒那日,又兼听了曲锦萱那番话后,他便开始有了转醒的迹象。
刚开始,还就是某根手指头能动上一动,待一日多一日,旁的手指头也能抬一抬,后来,眼珠子亦能转动了。
而在曲锦萱给他揉按四肢关节时,他现自己手脚也有了些气力。不大,也就是能微微抬起的程度。
之所以不表现出来,盖因,他有私心。
他贪恋她的靠近,享受她在自己身边的日子,享受霄哥儿在他耳边唤着阿爹,与他叽哩咕噜说着听不懂的话,时而拍打作弄他这个爹两下,再被她嗔怪。
那样一家三口安安静静相处的时光,他太舍不得抽离了。
可她那日所言,以及丁绍策这几日的话,在他耳边,彻久回荡。
确实,他再不能心安理得接受她的服侍,也不能因为自私而耽误她。
这偷来的好日子,终是要结束的。
有些事,是时候要面对了。
因着许久没有开口说话的原因,姜洵的嗓音有些滞涩,且吐字明显比往常要迟缓,听起来,甚至有些吃力。
姜洵先是问“她去参宴了么”
丁绍策看了看天时。
夏日昼长,仍有余晖挂在天壁,外间还拉着些亮色。
再瞧了眼滴漏,丁绍策估摸着答道“该是去了的。”
胸口如被砂石压住,姜洵呼吸顿了顿,才开口“莫要声张,让人去寻轿撵来。”
烛火荧煌,华灯已亮。
高高的楼阁之上,眺台一角,赫然是曲锦萱与戚蒙昭同在。
并非单独相处,曲锦萱怀中抱着姜明霄,而旁边,还有个不时搭两句话的乐阳。
既是打定主意来作别的,戚蒙昭也无旁的顾虑了。他直言道“今日能在此遇得三姑娘,与三姑娘叙上几句话,也是圆了在下一个念想。”
“往前,在下曾过于痴愣,言行均有打扰三姑娘之处,定然令三姑娘生了烦忧,还请三姑娘莫要放在心上。”说着,戚蒙昭秉了手揖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