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4年冬】
阿桃跟着父亲一路北上,打算从这里穿过大兴安岭,去往林城乡下“投靠”亲戚。
这天,天色已晚。
阿桃跟父亲找了个避风的山坳,准备生火做饭。
她在林子里弯腰捡着柴火,隐隐约约听到一队敲锣打鼓的队伍,从密林深处朝她走来。
这唢呐声很喜庆,一听就是喜乐,阿桃寻思着,谁家办喜事是大晚上啊,还走在这深山老林里?
她好奇地抬起头,往林子里看去。
一看不要紧,这一眼,差点没把她给吓尿了!
一堆看不清脸的人,穿着长衫,戴着瓜皮帽,姿势僵硬地吹吹打打,抬着一顶小巧精美的大红花轿,穿梭在密林之中。
这林子很茂密,地上长满了不少灌木,正常人不用镰刀割草,几乎寸步难行。
但这队人马却健步如飞,就好像……好像是在林子里飘着走……
阿桃意识到不对劲,想要转身逃走,身体已经动弹不得,她吓得浑身哆嗦,眼看着队伍越来越近,她恨不得自己立刻昏死过去。
眨眼的功夫,那群唱唱跳跳的队伍,便来到面前。
阿桃没忍住看了一眼,对上了一双模糊的眼睛,她浑身一哆嗦,仿佛被勾走了魂,不知不觉就跟着队伍前行。
那一刻,她脑子都是懵的,不知走了多久,耳边一声马鸣,她感觉到自己好像腾飞起来,身下一阵颠簸。
得亏她一天没吃什么东西,不然早就被颠吐了,等她清醒过来,身边哪还有什么迎亲队伍,哪有什么大红花轿?她正站在一条湍急的水流里,河水已经淹没了她的大腿,再往前走几步,一旦水流没过胸口,她就彻底地完蛋了!
她吓坏了,刚要开口尖叫,便看到一男子身穿红衣,青丝抚面,气质绝然,妖娆的五官勾魂夺魄,只是一眼,就让她忘了此刻的处境,忘却了所有的恐惧……
“我说你这个丫头,胆子也忒大了,鬼娶亲也敢跟着,还好今日遇到了吾,不然……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男子倨傲的语气中,透着些许后怕。
鬼娶亲?!
天啦!
阿桃吓破了胆,根本来不及想这个帅气的男人是人是鬼,张开双臂就抱着他哭。
“你、你干嘛?男女授受不亲……把手撒开!休想占本君的便宜!”胡天罡手忙脚乱地扒开女孩。
这眼泪鼻涕的……脏死了!
阿桃感受到了满满的嫌弃,委屈巴巴地松开手。
见她哭得梨花带雨,胡天罡咽了口唾沫,语气软了三分:“你……你叫什么名字?从哪儿来的?你家住哪儿?”
提起家,阿桃哭得更加伤心,肝肠寸断。
胡天罡还是第一次见那么能哭的女孩子,真怀疑她脑子里装的都是眼泪。
见她哭鼻子,胡天罡有些手足无措:“我警告你啊,你再这么哭,我就把你踹进水里……”
这一吓唬,果然立竿见影。
阿桃就算伤心难过,也不敢再明目张胆地哭了。
相比其他,她更害怕身后湍急的河水。
“我、我不哭就是了……你别踹我,我怕水……”她可怜地双手合十,哀求着胡天罡。
胡天罡深吸一口气,凶巴巴地说:“那就给我擦干眼泪,老老实实地回答我。”
阿桃吸着鼻子,乖巧地点点头:“我叫阿桃,我是云城南县五里乡人……”
“云城?离这有千里啊?”
阿桃点点头:“我和我爹是坐火车来的,到了车站被人摸了包,只能走路走到林城,要去乡下找一个表亲。”
“那你爹在哪儿,我送你过去,或者,我直接送你去林城……”胡天罡说完,见女孩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他尴尬地道:“我只是顺道,别以为我是刻意送你的,我可不是活雷锋。”
阿桃听着这话,没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不去,我也不去找我爹,如果你非要送我去,我就……”
她看了一看白花花的水,将心一横,一头扎了下去。
刚喝了几口水,就被人提溜着后脖子,一胳膊甩到了岸上。
男人的手劲很大,一点也不怜香惜玉,摔得她胳膊大腿都快散架。
“啊……疼……咳咳咳……”阿桃吐了一肚子水,痛得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你还知道疼啊?吾好不容易救了你,你就这么糟踏自己的命?要死就死远一点,别在我面前寻死觅活……”
胡天罡是真气着了,合着这女孩就不该救,白瞎他的力气。
阿桃见他真生气了,也顾不上疼,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我没法活了!我爹收了人家的钱,要把我卖到林城乡下去,嫁给一个四十多岁的单身汉。”
“那个单身汉身体有残疾,腿脚也不好使,听说还打女人,我爹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耐不住人家给的钱多,这笔钱够他们家翻新屋子,给她弟弟娶媳妇了。
所以她爹就屁颠屁颠地把她送到了这里。
“他们以为我不知道,还骗我说,是来林城找一个表亲,我呸!我们家世世代代都在南方,哪里来的北方亲戚?那个亲弟弟被我套了几句,就耀武扬威地告诉了我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