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個字,他沒有資格和勇氣說出口。
靠近病床,視線觸及到孩子睡臉的瞬間,心臟停頓半秒,緊接著就是重如擂鼓的跳動。
怪不得葉清秋想盡辦法藏著他。
怪不得沈繁星剛剛會那麼坦然。
他不可能一輩子不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
但凡見一面,答案就不言而喻。
「您是孩子的爸爸吧?」一旁的護工輕聲笑道:
「寶寶跟您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厲庭深沒說話。
如此。
他站在床邊看了臨臨良久。
那眉那鼻,統統都是他的模樣。
伸手緩緩探向臨臨的額頭。
額頭還在發燙,紅彤彤的臉上覆著一層汗水。
骨節分明的大手幾乎要將那張小小的臉包在掌心。
兒子。
指腹輕輕點在臨臨微蹙的眉心,也許是指腹的微涼緩解了一直發燙的難受,一直蹙起的眉心漸漸舒緩開來。
手掌最後落在孩子的發頂,看著他漸漸恬靜的睡臉,厲庭深的眸子沁上一層他未曾察覺的溫和。
厲庭深一直維持著一個姿勢,在床前站了良久。
身後的護工等了半天,終於忍不住走到了跟前,看了看熟睡的孩子,微微鬆了一口氣。
「先生,寶寶正在退燒,我得幫他把汗濕的衣服換了,您看……」
厲庭深的手指微微蜷了蜷,目光緊緊鎖著面前孩子的臉,嗓音低沉沙啞。
「我來。」
護工愣了一下,然後又趕緊點了點頭。
她找來了衣服,在一旁指導著厲庭深給孩子脫衣服。
一開始動作還很生疏,因為怕驚擾孩子,太過於小心翼翼,後來馬上就熟練了。
看著差不多,她又打來一盆熱水,洗幹了毛巾打算給孩子擦身子,厲庭深站在一旁看了一會兒,又將毛巾拿了過來,彎身給孩子擦身體。
略微有些年長的護工在一旁看的笑意吟吟,「我還沒見過幾個爸爸像您這樣事事親為的,這些事情不是奶奶姥姥,就是媽媽的事情。」
尤其還是這樣一個矜貴英俊的男人,果然人真是不可貌相。
厲庭深面無表情,擦完身體,又拿起乾淨的衣服,小心翼翼地給孩子套上,過程中需要把臨臨抱起來,將後背的衣服扯平,幾次翻動,臨臨迷迷糊糊趴在他的肩頭地嗚咽了一聲。
厲庭深身形驀地一僵,又感覺到一隻小手伸手抓住了他胸口的衣領。
「媽媽……」
孩童稚嫩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那一聲迷迷糊糊本能地囈語讓厲庭深心頭湧上一陣言不明的心悸感。
將衣服整理好,厲庭深將臨臨重放到床上,孩子似乎已經又睡著了。
只不過那雙一手,一直攥著他的衣領沒有鬆開。
厲庭深沒動,一直保持著這個彆扭又難受的姿勢沒有動。
什麼都不說,他甚至看不到孩子的表情,可他卻能感覺得到,來自這個孩子內心深處的無助和匱乏的安全感。
輕輕將額頭抵上臨臨的額頭,厲庭深喉頭微哽。
沈繁星說的沒錯,傷害已經發生了。
*
薄景川帶著沈繁星回來的時候,厲庭深在門口等著。
看到他們,厲庭深只說了兩句話。
「他叫什麼名字?」
沈繁星面色冷漠,心頭卻因為這個從他嘴裡問出來的問題覺得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