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板上的两条规则写得语焉不详,齐斯状似不解地指给侍者看,虚心求问。
侍者注视木板半晌,幽幽一叹:“这是许多年前定下的规矩了,可能只有家主们知道缘由吧。
“祈福牌雕刻好后,按规矩是要分给神主大人您的家人,祈福避祸的。
“至于兔神像,只是为了帮助神主知晓,自己心中的神究竟是什么模样。”
被选中的孩童并不一定能攫取兔神的力量,成为新的神明;并且大概率会失败,被兔神的意志侵蚀,化作只想复仇的恶鬼。
涌动着同样血脉的血亲们害怕受到滋扰,便令孩童在容纳兔神前雕刻祈福牌,以便躲避其鬼魂的报复。
神无家主不希望自家的孩童被选中,未必是真的怜惜幼子,不过是不愿意承担被恶鬼缠身的风险罢了。
齐斯问:“为什么要知道自己心中的神是什么模样?我们心中的神,难道不都是兔神吗?”
侍者又是一叹:“如果只能雕刻出兔神,神主大人便只能完完全全地成为兔神了。”
说话间,两人一前一后地穿过曲折的长廊,走过整齐地摆放着蒲团的拜殿,进入安放神位的本殿。
无关人等都被清走了,无人参拜的殿内只有零星几个人,神无家主、黑川家主和一位老神官站在大殿中央,看样子已经等候多时。
朱红的屋脊下,串了铜钱的鲜红绸带从高处垂落,紫檀木的香气和樱花的熏香浸透了红绸,在脸颊触到柔软的凉意后一同浸入皮肉。
本该供奉神像的殿中没有兔神,只有一个木质的签筒,老神官握着三根木签走向齐斯,用沙哑而绵长的音调说:“静心,摒弃杂念,忘掉所有欲望。”
两位家主目不转睛地注视齐斯,脸上带着探究和紧张,神无家主裹着厚重的衣袍,拄着拐杖,气若游丝地咳嗽着。
齐斯垂眼应是,接过木签,一步步走向签筒。
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风铃声,有温柔的女声和严肃的男声在轻声细语地说些什么,他一个字也听不清,也不知道那是谁,却莫名地烦躁起来。
“掷签——”神官扯着嗓子喊。
签筒就在三步开外,齐斯想不明白这个距离为什么会有人投掷不中,是故意的,还是在投掷过程中会遇到什么变数?
他试探着将手中的一根木签扔向签筒,“啪嗒”一声,木签落入筒中。
“中了。”黑川家主的唇边有了笑影,“真是顺利啊,七郎就是这一代的神主大人了。”
神无家主沉着脸不语,憔悴的病容更加憔悴,像是下一秒就要死去。
神官又喊:“掷签——”
耳边的女声和男声更响了些,语调急切,似乎想说什么要紧的话,但齐斯依旧听不清楚,也不明白那两人究竟在焦急什么。
他又一次做出投掷的动作,第二根木签落入签筒。
“掷签——”
齐斯仿佛听到有人在哭,但短短几秒间那声音便消散了,像是从遥远的水底传来,隔了水汽和雾。
他将最后一根木签投进签筒,刹那间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先前所闻再难寻觅,恍若一场错乱的幻梦。
神无家主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胡须激动地抖:“七郎,你果然是最像兔神的孩子,之前从未有人能一次投中三根木签!你会成为我们的新神的……”
他自知失言,捂住嘴咳嗽起来,眼中却洋溢着喜悦的光。
若只中一两根签,神无七郎便是和以往的神主一般无二的牺牲品,会在死后成为鬼怪,日夜滋扰神无家。
但中了三根签便不同了,神无七郎或将真正成为神明,带给神无家荫庇和赐福。
黑川家主对侍者道:“请先带神主大人歇息去吧,晚些时候将祭服送去,侍候他穿上。”
侍者应下,低着头在前方引路。
齐斯从善如流地跟上他,走出本殿。
身后,老神官用刻意压低的声音说:“七郎没有欲望,是最适合成为神的材料,只是还有一关要过。
“要让他产生欲望,拥有心中所思所想,知晓自己真正要成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