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开阳伸手揽她肩头,安慰,“没事的,会没事的,嗯”
纪荷无法抑制的心慌,觉得事情很坏,但和周开阳说不清这种感觉,她和沈清之间宛如双生,别人插不进,也帮不了忙。
此时,直觉不好后,倏地,似回应她的焦急,前方有人大叫,“那边有个女人”
纪荷抬眸,看到一群乱窜的中学生。
今天周五,这些孩子提前放学,在长满四叶草的湖坡上拍照、游玩,受到惊吓后,有一位胆大的逆行,往湖坡下冲去。
没两秒就传来惊呼“她死了”
“”
除去那个雪天,这天阳光明媚的下午,纪荷同样深深铭记。
沈清穿一件亚麻白裙,双手交叠在小腹,神情安宁,连型都一丝不苟的闭眼躺着,身下的四叶草被压软,身侧放着她的手机和一瓶安眠药的空瓶。
救护车来时,她有一瞬间的清醒,好像被打扰一般,表情不再平静,反而痛苦与烦恼。
到达医院,下午三点。
纪荷记得非常清楚。
周五各中小学幼儿园提前放学,虽然家里的双胞胎没到上学年纪,但常在自己身边走动的林圆圆小朋友的放学时间,印象深刻。
她听到医生通知让家属来,大约半小时,沈局夫妻赶到。
沈局脱下警服后,身形佝偻,神态苍老,一点儿不似从前威风,老泪纵横。
局长夫人强忍泪水,斥他,“不要这样你倒下了孩子谁照顾”
“圆圆呢”听到孩子,纪荷如梦初醒,从病床前抬眸,焦急问两人,“有没有人接她”
“有”沈局音落,软倒在沈清床前,“清清清清爸爸对不起你”
他夫人的反应却与他南辕北辙,坐在床侧,握着沈清手说,“女儿不痛了,马上就不痛,妈妈不怪你,你是妈妈的好女儿你不舒服了,才伤到妈妈和宝宝我们都不怪你”
沈清似乎听到呼唤,眉心微微动了一下。
仅此而已。
药物过量,回天乏力。
如果早到一点,早到一点
或许还有救。
纪荷内疚,在病床前久久不肯离去,等到沈清回光返照,和父母眼神告完别,倏地手指动了动,呼唤她。
她们是情同姐妹、患难与共的关系。
但是纪荷不能原谅她,对上对方快要涣散的眸子,纪荷表情痛彻心扉,“你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
沈清闭了闭眼,好像在以此回应,接着,眼角落下两行泪。
沈局夫妻俩压抑的哭声瞬时放大。
沈清太苦了。
身边的人都知道她的难处,可以原谅,又无法原谅。因为他们可以代表自己,但不能代表孩子。
睿睿被沈家赶来的亲友抱着,在床前送别,他一无所知,喊着妈妈起来玩,眼神天真。
圆圆是个七岁的小姑娘了,聪明伶俐,外公外婆哭倒一片,她很安静站在床侧,和纪荷一起握着沈清的一只手。
纪荷没撑住,眼泪啪嗒啪嗒落在好友手上,也沾湿了圆圆的手。
江倾牺牲,她都没这么哭过。
“沈清怎么可以这样”无法控制自己的泪水,她很抱歉让沈清在最后时光承受了自己的眼泪,这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沈清带着不属于自己的重量弥留。
纪荷想说对不起,出口的却是愤怒,“你还有父母,有孩子怎么可以这样”
“纪荷”有人在后面拉她,阻止她。
纪荷泪光迷蒙,看不清一切人的脸,对沈清乞求,“为了孩子撑住好不好他们还那么小”
“求你”
“求你”
沈清却摇摇头。
她无法说话,她用眼神和轻微动作展示了义无反顾的离去姿态。
纪荷痛不欲生。
这个下午是真正的灰色。
纪荷感觉自己也灵魂出窍,剩肉体在世。
沈清遗体被送走时,她负责照看圆圆。